凌战面色一沉,为之气结,不知是对浪九鸦方才没认真愤怒,还是认为浪九鸦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风采。片晌之后,他双目厉芒大盛,暗自运转内力,袍袖无风自动,明显是箭已上弦,一触即发之姿。
浪九鸦好整以暇,摊开左掌,又是一颗小石子,看上去比方才那颗略大,但也不过是鹌鹑蛋大小。凌战瞥了那颗小石子一眼,目光沉稳,长剑横胸,乃为格挡之动作。
面对凌战的小心翼翼,浪九鸦慢悠悠地将石子往上一抛,旋即弯曲食指和大拇指,将小石子弹射出去。
凌战见状,脸色微变,紧握长剑,往后退去半步。
咚地一声轻响,小石子落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停下。
小石子虽然距离凌战不到尺许,但众人均亲眼所见,其威力弱小不堪,纵使是打在孩童身上,恐怕连瘀青都办不到。
凌战咬着牙齿,目眦尽裂,再无原先气度不凡,英姿飒爽的模样。经过这两次的动作,凌战很清楚浪九鸦分明是耍他,恨不得一剑劈死浪九鸦,但一想起浪九鸦卓绝轻功,他又被迫冷静下来,告诫自己不可心浮气躁。
凌战仰天一声长啸,不是威震对手,而是给予自己信心。他足尖一点,斜掠而上,破空而去,一剑劈开,剑气磅礡,如山川雷雨直泻而下。眼见浪九鸦被卷入其剑势里,凌战兔起鹘落间,长剑大开大阖,看似破绽百出,实则暗藏玄妙。纵使每一剑未击中敌人,其剑身散发出的热气,宛若正午烈阳射向四周,令对方感到双目刺痛,无法轻易出手反制。
凌若烟大惊失色,身为凌家长老,自然看出来凌战这招乃金光剑法。金光剑法是金乌山庄得意武学,必须搭配凌家心法,练就一身刚烈至极的纯阳真气,方才将其施展出来。一般来说,即便是精锐子弟和长老能修习此招,亦未必能顺利练至大成,足以说明此招多么霸道,多么难练。
凌战本就是金乌山庄里年轻一辈的翘楚,他能成功修练此招,凌若烟并不感到奇怪,但她讶异的是凌战居然在这里施展此招。金光剑法可是一门杀招,狠辣凶猛,招式既出,覆水难收,哪怕是金乌山庄自己举办的大小比试,多但也不会见到有人施展这招。
凌若烟皱起眉,已经有些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先是浪九鸦迟迟不认输,现在凌战又使出杀招,难道他们真要拚个你死我活吗?
浪九鸦飘动身法,展至极限,往上飞起,待凌战冲天追至,他又急坠向下,反覆来回,一会触地弹起,一会往后飞掠,使人捉摸不定其踪迹。
屡屡追不上浪九鸦,当众被他玩弄掌心,气得凌战老脸通红,既难堪又愤怒。
不过,浪九鸦外表从容,心里也是相当谨慎。以鬼蝠宝典此等神功应敌,虽然效用绝佳,但也很耗真气。若非他当初拚死苦练,修成浑厚内力,哪怕是鬼蝠大盗再世,也不可能如此任意施展鬼蝠宝典。
不过,比起凌战疯狂进攻,浪九鸦的消耗便不值一提。凌战白纵然将纯阳真气练至极高,频繁施展金光剑法之下,不由得头上冒汗,气喘吁吁。原先快攻快打的招式,逐渐变成围场游走,伺机而动。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金乌山庄卧虎藏龙,令人钦佩。”浪九鸦笑了笑。
凌战明知道他在激自己出手,但他终究只是年轻人,骨子里血气方刚,方才又吃了这么多闷亏,满腹憋屈。但见他把心一横,一声暴响,犹如地裂山崩,腾空飞起,几个起落,全力运展内功,剑光劈头盖下。
浪九鸦双手一扬,衣袂飘拂,欲要往后退去,没想到凌战忽然身形暴掠,直扑而至。
原来凌战虽然耗损不少内力,但还不至于累成这样,方才招式放缓的模样是他故意展现而出,好让浪九鸦心中松懈。
果不其然,他这招奏效了,浪九鸦没料到他尚有余力,全速扑来,一时之间竟怔在原地。浪九鸦’仗着鬼蝠宝典加身,果断运转神功,目光一凛,抬首后仰,凌战剑尖一点寒星倏地撩来,剑气将面具砍成两截。
凌战还想趁胜追击,但浪九鸦却已飘飞身后数丈,凌战心叫可惜,打算先站稳脚步,稍整状态。便在这一瞬间,他瞧见浪九鸦右掌往上一翻,上头赫然有一枚铜钱。凌战想起先前两次,不禁暗骂一声,认为浪九鸦又想捉弄自己,故而没有多加防备,往后收招。
啪地一声,凌战顿时怔住,定过神来,低头一瞧,没想一枚铜钱从他肩上弹了开来,滚落地面。他本来还在纳闷铜钱是何处而来,忽然间,他感到一股强大气流从肩膀流窜进来。他当下感到惊讶,连忙运功调息,却始终无法压制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股气劲冲击经脉,整个人如断线纸鸢一般,倒飞出去。
众人也备感纳闷,他们虽看出那枚铜钱打中了凌战,却不觉得铜钱能造成多大的杀伤力。一时之间,他们还以为是凌战方才用力过猛,旧疾复发。
事实上,这些人的说法也不完全错,虽然浪九鸦将真气贯入铜钱,使得凌战受了内伤,但凌战之所以伤势如此严重,原因在于浪九鸦所击中的位置,恰好就是凌战当初说自己被贼人偷袭的伤口。
凌若烟看到凌战倒下,先是一愕,旋又纳闷,因为她从没告诉过浪九鸦关于凌战伤势的正确位置,为何浪九鸦会知晓此事?唯一可能,只有浪九鸦在方才打斗之中观察得来,但不知为何,凌若烟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此外,凌若烟也不了解为何浪九鸦要这么做,现在无论怎么看,他占尽了上风,如果此刻认输,众人必然会怀疑凌战作弊了。
“你、你这是何意?”凌战勉强站起身子,捂着肩膀,愤怒地看着浪九鸦。这句话的含意,别人兴许看不出来,但台下的凌若烟和沈云飞却是知晓,他这是在质问浪九鸦不是应该输给他,为何要当众给他难堪?
“擂台上,决一胜负,成王败寇,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浪九鸦反问道。
“你……”凌战刚想说什么,又觉得肩膀疼痛不已,新伤旧伤混在一起,若非他底蕴尚可,现在早已不堪负荷了。
凌莫眼见大势已去,蓦地飞上抬来,望着浪九鸦,问道:“比武招亲,明文规定不许用暗器,你已然违反规则了,理当取消资格!”
“凌总管说笑了,比试之前,我可是再三确认,你当着众人面前,亲口承认铜钱不是暗器。可是,如今你却忽然改口,出尔反尔,这未免有些不妥吧?”
“哼,你休想骗我!”凌莫转过身去,拾起了那枚铜钱,放在手中观察一会,脸色顿时大变。他当然一早便看到打中凌战的是铜钱,但他觉得区区的铜钱,又如何能把有真气护体的凌战伤得如此重,所以他断定这枚铜钱必定大有文章。可是,如今他将铜钱握在手里,以他阅历丰富的眼力,又何尝看不出来这只是普通铜钱?
“凌总管,我的铜钱可有问题?”浪九鸦好整以暇道。
“你若不是施展妖法,便是耍了什么小手段,否则如何能伤到他?”
“凌总管这是要强词夺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