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何管事受人所托,做的事情并非这一件。比如说,他还曾经引着少盟主去寻小夜,其实那时小夜并不在回音阁;再比如,郁宝梁一怒之下离开如意盟的时候,他通知了褚辰砂等在外面;还有小厨房中的那只猫,出现的也未免太过凑巧。” 这些依旧是小事,然而这样的小事,也只有郁流云这样的高层,联合何管事这样熟知如意盟情形,身份又未高到可以引起旁人注意之人方能做到。 郁流云听林皆醉一一道来,脑中思绪转个不住,这时终于寻到了驳斥的理由,他开口道:“小总管,何管事在你手里,你想让他说什么,他自然只能说什么。何管事是跟了大哥好些年,可我一出生起,便是大哥的兄弟!大哥怎会信你而不信我?我看,你是心心念念着报仇,已然疯魔了!倒不知长生堡主知道了你今日所作所为,心里又会怎样想!” 林皆醉道:“哦,那临安呢?”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至少郁层云便从不曾听过,但郁流云显然是知道的,他一张脸忽然变得雪白,嘴唇哆嗦着,即使先前林皆醉说出何管事之事时,他犹未如此。 林皆醉看向郁层云,“最早我来送亲的时候,曾经在流连河上见到宁颇黎,这件事,郁盟主想必还有印象。” 郁层云自然记得,他点了点头,林皆醉道:“自那时起,我便嘱咐流连河畔的分舵舵主花谢注意天之涯的动向,前些时日里,花舵主一个叫做一碗春的手下,还真查到宁颇黎留下的一个人,这人的名字,便叫做临安。” “而这个临安,一直与如意盟中的某个人有着联系。” 宁颇黎、褚辰砂、临安、郁流云、何管事,这一条线,终于慢慢串了起来。 一直到这时,郁层云的面色才终于变了。 先前再怎么折腾,都还是如意盟自家之事,现下却牵涉到了天之涯,这实是引敌入内的勾当。郁层云瞠目看向郁流云,后者的目光竟不敢与兄长对视,慢慢地垂下头去。 林皆醉的声音还在不紧不慢地响起,“郁长老做事很有意思,认真说起来,你倒也不曾亲手杀一个人,无非是推波助澜一番,大约你觉得这般做的话,便好似自己的罪过少了些?” 郁流云嘴唇颤动几下,一语未发。郁层云却开了口,“流云,为什么?” 郁流云眼神一动,没有答话,林皆醉却说了八个字,“父死子继,兄死弟及。” 郁层云面色再变,“流云,原来你也想要这个位置?!” 郁流云终于抬起了眼睛,“大哥,谁不想!” 精明强干的叔父,鲁莽冒进的侄子,这样的组合已有许多年,或许在郁金堂年幼的时候,郁流云还愿辅助他成为如意盟的盟主。可是随着郁金堂一天一天长大,所显露出的资质并不堪造就,那时的郁流云,还甘心情愿吗? 郁层云面露痛苦之色,“流云,我对你不差。” “可大哥你不会让我做如意盟的盟主。”话已说到这里,郁流云也不再掩藏心事,终是说出了这一句话。随即他又看向林皆醉,苦笑道:“小总管,起先我想下手的只是金堂,并未想对岳小姐动手。岳小姐中毒之后,我想着,若她真是死了,长生堡必与金堂结怨,到底还是对我有利……” 他说到这里,似是已然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过,一张口便咬了下去,他身中络绎针上的麻药,动是没法动的,但咬舌自尽却还做得到。郁层云虽然深恨于他,但郁流云毕竟是他嫡亲兄弟,忙上前拦阻,叫道:“不可!” 他身形一掠而出,然而将至一半的时候,却忽然转了向,左脚用力一踏地面青砖,霎时十余支利箭从一旁的立柱上射出,直奔那高瘦年轻人而去。与此同时,他左手满把银针脱手而出,打向林皆醉;右手却是一把小小飞刀,风声厉厉,直奔林皆醉手中将尽的蜡烛。 这不是意外,而是他兄弟二人的计议。 纵使郁层云深恨弟弟对自己独子下手,郁流云也惧怕事发之后,郁层云会对自己惩治,但当此时刻,他二人都明白,首要大敌,乃是手持桃花瘴的林皆醉。郁层云那一句“流云,为什么?”便是暗号,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配合的可谓默契。而郁层云身为如意盟盟主,暗器手法自然不同凡响,那把飞刀又疾又狠,“夺”的一声,蜡烛已被打灭,飞刀半入墙壁之中。而郁层云的那一把银针,林皆醉亦是有小半未曾躲过,小总管“啊”了一声,单膝跪倒。 论及林皆醉的武功,郁层云并不放在心上,他所顾忌的,一是林皆醉手中的桃花瘴,二是小总管身上的络绎针。但现下蜡烛已灭,林皆醉双手撑地,自然不可能发出暗器,他自也放松警惕,一跃向前,然而人在半空之时,忽觉气海一阵剧痛,仿佛有人在他的气海上以冰刃刺了一个极深极窄的伤口,内力汩汩而出,一时之间难以忍耐,竟从空中摔了下去。 是谁竟然知晓他的罩门?这又是什么诡异阴狠的武功?郁层云挣扎着抬起头,却见林皆醉已然站起身,右手微抬。显然方才那一招,正是由他发出。 郁寒困于长歌山上这些年来,苦心研制出的武功,终于用到了郁凝的后人身上。 郁层云罩门被破,一时动弹不得,林皆醉却并未松懈,长风这门功夫,他这些时日才开始习练,并不算精深,方才能够一举奏效,一是郁层云实未料到他有这门功法,二是如意盟盟主罩门所在极为秘密,就是郁流云也未必知晓,郁层云更不会想到小总管居然得知。 林皆醉再度上前,连点了郁层云身上十几处要穴,眼见后者再无反击之力,他才问道:“林戈,你还好?” 那瘦高年轻人正是林戈,他摇了摇头,“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