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早朝上,冀漾站在金銮殿的门口位置,一身青色官袍上贴着白鹇的补子,在一群老臣中格外显眼,宛如一道最为靓丽的风景。
按照规定凡京朝在职官员都可以上朝奏事,且六品以上官员都要去早朝,所以冀漾这个新上任的侍讲学士,也按时点卯。
不过就算他外表不俊美,从昨日的大改“盐引制”的那一刻起,也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因为他的那几张纸,生生地挖走仕宦勋贵的血肉。
众人将冀漾恨得牙根直痒儿,可却无可奈何。
朱见濡抬手端起御案上的茶盅,浅啜几口热茶,通体舒畅。
每次他都被这些老臣倚老卖老的逼迫,难得也有回能让他们有苦难言。
哎,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不过,他没有自我感觉良好多一会儿,就有人跳出来打破。
李莹的大哥,李御史出列。
他义正言辞地上折,弹劾冀漾不孝。
自从婚后,冀漾就没有一日居住在清源伯府,不仅对生父不闻不问,且连逢年过节的礼都没有。
冀漾不仅不孝,且还治家不严,对妻子遗珠郡主,也过分纵容。
夫妻二人不顾养育之恩,对家族不闻不问,乃趋炎附势之辈。
冀漾无德为官,花沅也配不上遗珠郡主的头衔。
登时,如同平地一声旱雷响,满朝寂静,落针可闻。
朱见濡知道李御史娶了伯府次女,算起来冀漾还要唤对方一句二姑父。
他的女儿、女婿,都是天下第一好。
而那伯府和花府,都不是好东西,不走动就对了!
可明明是家务事,却闹上早朝,来逼迫自己,简直欺人太甚!
他随手放下手中的茶盅。
只听“咯嗒”一声,茶盅与御案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李御史慷慨激昂,说完冀漾,就开始指责花沅,滔滔不绝,口沫横飞。
此举引来不少朝臣的赞同,纷纷默默地颔首。
不过即便如此,仍然无人敢贸然同李御史,一同弹劾冀漾。
因为人家妻子花沅不仅盛宠无度,还是救了林皇后的人,虽然情节比较曲折,但他们要是也置喙,那这个度就不好掌握了。
金銮殿上,静了几息。
李御史被朱见濡的怒气打断,也无惧。
谁不知道当今圣人性子和煦?
他理了理思绪后,双手作揖,继续有条不紊的道“圣人,忠言逆耳,利于行,老臣心知您宽厚仁善。
可百善孝为先,哪有嫁人的女儿,连母族都不顾念的?
自古以孝治国,微臣以为此等不孝之风不可助长。
还有冀学士,娶妻后连给父亲敬茶都省了。
哼,夫妻二人倒是往宫中跑得勤快,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宫才是娘家呢!”
“啪……”
素来和善的朱见濡,抄起茶盏对着李御史就砸了过去。
瓷器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金銮殿里,尤为刺耳。
对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在他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将他心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猛地拱上来。
朱见濡脱口,道“既然,李御史这般纯孝,从即日起,便卸去一切职务,安心在府邸侍奉双亲,其余事一律都不要做了!”
李御史傻眼了,吓得倒吸一口气。
他做御史做得好好的,可不想去被罢官。
再说,他今日这一出不仅有妹妹李莹的缘故,还有结发妻冀二姑,冀姆觐的意思在里面。
要是因为这些被罢官,那可真是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