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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驶往终点的列车(1 / 2)

自从有了死亡这一个明确的目标,我便很好地活了下来。

当我脑中再次出现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身处青藏高原上一辆快速前进的列车中。曾经何人,何时,何地,又以何种方式相告于我,一时无从记起。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是他人对我说的这句话,并不是我自己思索或顿悟而得,这个我深信不疑。但他或是她,曾经为何要向我诉说,当时的他或她又是处于何种境遇之中,才唯独选中我做为其诉说的对象。无从得知。

也许是向我传递某种信息,又或许是给予我某种危险的警示。

一时间根本琢磨不过来,整个大脑呈空无状态。

在卧铺车的小床上坐了一会儿,待意识稍聚集一些后,才发觉全身肌肉由于长时间躺卧,已经非常酸疼。脑子里面似乎被四周充斥整个车厢的无处不在的“哐当哐当”声,震成了一团半流体的浓浆,并随着车身的摇晃,像坏掉的鸡蛋一般来回摆动,嗡嗡作响。不仅如此,还产生了严重的耳鸣,和一定程度的恶心感。

看了下手腕上有夜视功能的登山表,时已凌晨一点半,车窗外光线微弱看不清任何可做地理位置判断的参照物。虽然还想继续昏睡,但酸痛的身体,已经容不得我躺下。于是,从小床上爬下来,抓起床头的一盒万宝路香烟和打火机。拉开门,摇摇晃晃穿过无人的黑暗走廊,来到车厢另一头开着灯的吸烟处。

从烟盒中抽出一支被挤压得有点变形的烟,刚准备点火,却发现墙上赫然写着“禁止吸烟”四个大字。才想起这趟车在西宁换了高原供氧车厢,实行全车禁烟。

作罢,只好把拿出的烟又塞回烟盒。

吸烟不成,索性把头贴到车窗的玻璃上。

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从鼻尖和额头传遍全身。一阵激灵,终于清醒了。

窗外月光明朗,列车沿着黑沉沉的铁轨,快速地向前驶去。铁轨旁是平坦而寂静的戈壁荒原,此时如同死去了一般毫无声息地躺在地表之上。荒原上的夜空深邃并冷冷地透着一股子寒意。月光照着暗灰色的沙石和朦胧可见的低矮植被,一切似乎都在这十一月末寒冷的夜空下被冻僵了。与同一起被冻僵的还有我的记忆。

在洗漱间简单用冷水洗了把脸,再次穿过黑暗的走廊回到开着暖气的房间。

已经睡意全无,不想再去床上躺着,从包里取出一瓶农夫山泉牌矿泉水,轻轻关上门,回到走廊。在车窗边找了个折叠小凳坐下。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把水放在面前的小桌板上。

车厢内的光线很暗,只有车窗下标识铺位编号的小夜灯,发着微弱的光。长长的走廊,门窗紧闭。一眼望去,犹如一条幽深的没有出口的隧道。唯独我一人被困其中,并无处可逃。

车轮轧过铁轨发出的声音在黑暗的空气中飘荡,重复而单一,时间一长,使得周围显得十分安静。

我再次看了下手表,借助车厢连接处的灯光,勉强可以看清指针,时间接近凌晨两点。

车厢内的灯,晚上十点半左右统一关闭,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依然通宵达旦,灯光长明。有余光从那光明之地溜了进来,在黑暗的边缘颇为晃眼。灯光照射到我面前的桌面,正好把放在上面的矿泉水完全包裹在光中。

光穿透水瓶身上的红色包装纸,在墙壁上投射下一片阴影和一条条淡淡的光波。

我观看着矿泉水瓶。

不知何时,水面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颗气泡。小小的,像极了尘世间的生命,突然无中生有一般降临于世,然后对未来和自身存在的意义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它体积不大,或应该用很小来形容,只是在灯光的照耀下,它反射着光,又漂浮在水面之上,所以莫明地吸引了我的注意。也许长久的车程已使我百无聊赖,也许这等事本就妙趣横生。

列车富有规律的抖动,使得瓶中的水,也随之出现忽大忽小的震荡。小气泡就像一条独自飘荡在大海深处的孤舟。面对翻天覆地的海浪,它无时无刻都在奋勇作战。时而逆流而上,占据风口浪尖,时而跌落低洼,不甚狼狈。可它没有泄气,与逆流抗争,或挣扎或咆哮。无处安身的动荡水流使它无法有半刻的停歇。

过了不多久,执勤的男乘务员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进了车厢。

瘦高的个子,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拿着车票夹,在昏暗的车厢里逐个叫醒需要在前方站点下车的旅客,更换车票。

前方下车的人还挺多。有人开始起床收拾行李,有人在黑暗中低声嘀咕,有人打开了房间的门,也有人打开手机的照明灯,在床上晃来晃去。也有小孩的哭声,和行李箱磕碰在床沿上发出的“铛铛”声从远处传来。

我要去的地方是这趟车的终点站,拉萨。

广州上车到现在,已经在车上度过近四十个小时。从艳阳高照的南方,一路北上,我没有过多欣赏沿途接连更替的秀丽壮观风景,除了中途在西宁换了一次车,换车之前吃过一次车上的盒饭,用开水泡了一次泡面,上过两趟厕所(一次大便一次小便),上厕所的时候各吸了一支烟。其余时间一直都在床上昏天暗地地睡。直到现在无法再睡。

乘务员叫醒我铺位对面的人,收走了她塑料材质的卧铺证,换成了车票。出来见我一人坐在过道的凳子上。问我:“你去哪里,换票了没有?“声音低沉。说的时候瞟了我一眼,随即目光马上回到了手中的车票夹子上,继续鼓捣。

“前面到哪里了?”不曾料想乘务员会问我。

“格尔木站。”他朝地板晃动了一下手中的手电。

“哦,还没到,我去拉萨的。”我说。

“拉萨,还早,明天下午才到。”说完,乘务员从我身边走过,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前方的光亮中。

列车还未进入站点,不知何种原因在荒郊野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瓶中的水也随即停止了震动。

然而小气泡却在这突如其来的平稳中,无声无息地破灭了。或许有破碎的声音也未尝不可。像孩时玩的肥皂泡泡,落在毛衣上,用手一戳,破碎的时候会有“啵”的一声。只是这个小气泡实在太小,破碎的声音也小到无人能听见吧。

亦如其微不足道的存在,它的破灭也未在人潮涌动的车厢,引起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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