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受死！”
副将叶子聪看见部下被切瓜砍菜一般的情状，心下大怒，打马挥刀便杀进人群。
杨澈只用了“拿”字诀的“毒龙出洞”就刺得卫春营节节败退，见领头模样的将官杀过来，心里没有轻忽。枪身一横，便使出“拦”字诀的“云龙左旋”，而后枪身疾速右崩，又转为“云龙右盘”。
叶子聪见那年青男子枪势转换如此之快，枪头寒星点点，心里很是忌惮。但他也非泛泛之辈，一把狼头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不停地左右格挡。心想只要止住对方的攻势，他的部下一拥而上就能将贼子拿下。
杨澈却是心里一笑，那中年将官顾着格挡，心口已然门户大开。毫不犹豫地，沉马压枪，枪身改横档为上扎，又换回“拿”字诀，但却是一记“赤龙钻天”！
在叶子聪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杨澈的长枪快速穿过了将官的左胸，枪势未绝，竟是把他高高挑起。看着将军满脸血污、死不瞑目的惨状，众兵士都不约而同顿住了身形，场面四下里一阵死寂。
杨澈手腕使劲，“掳”字诀的一式“顺水推舟”把将官尸首远远甩出，一人一骑穿过了包围圈，眨眼来到了马车前。轻轻一跃，就坐在了冰儿身侧，自然地拿过马鞭，趁着场内众人没回过神，马车“轱辘轱辘”地顺着桥溪的涓涓细流而下，渐渐远去。
冰儿见马鞭被来人夺去，对方一身血腥味也很是难闻，而自己衣裳还被沾了些血迹，心里十分不喜，噘着嘴就爬到车厢里生闷气了。赵君霜没有理她，只是冷淡地看着横空出现的男子。杨澈似乎心有所感，朗声道：
“卑职是天策军金枪营主将杨尚志之子杨澈，奉义父遗命，特来护送郡主前往雁阳。”声音稳定没有起伏，话毕还反手将骨牌递到车厢，就再无言语。
赵君霜漠然接过，仔细辨认出这是父王当年的天策军所用信物，心里疑窦大减，对这年青俊朗，枪法惊艳的男子观感还算不错。回头见冰儿犹自闷闷不乐，于爷爷却已闭目养神，她脸色缓了缓，将骨牌掷回，轻声道：“辛苦杨将军了，今夜就在下游宿营休息一晚，明天进雁阳山。”
“卑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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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已过，天色全黑。桥溪下游处，赵君霜一行人已用过了干粮，杨澈要去周围警戒巡视一圈，冰儿已经躲到马车里休息，而赵君霜和老者正对坐在火堆边说着什么。
篝火比剥作响，火光映得二人面庞光暗不定。阴影中，赵君霜问道：“于爷爷，他怎么样？”
“虽然内功几乎没有根基，不过天生巨力，很有两膀子劲头。枪法干净凝练，必然下过苦功，老夫甚至看到一点‘势’的味道，很不错。”
老者中肯地点评着，赵君霜却有些咋舌，就算是江湖有名的高手名家，也很少能被老者这般另眼相看的。不过她言辞犀利：“可他终究内力粗浅，不说天榜，就算和那些地榜高人相比，都是天差地别。”
老者却是一笑：“这个无伤大雅，只要得遇名师，传下心法内外兼修，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赵君霜眉头轻锁，仍反驳道：“可我没那么多时日可等了。”说罢她从内衬取出一颗深红朱赤，浑圆发亮的果子出来：“这龙元果内蕴一甲子功力，说是夺天地造化也不为过。但我修习刀诀之日愈深，发觉魔刀对我曾经的内力十分排斥，而配合刀诀修出的内力却如臂使指。想必龙元果的药力它也是排斥的，真可谓彼之仙丹，我之毒药。”
“老夫也不建议你用它，虽说一时进境大得惊人，却是揠苗助长，再无寸进。”老者仿佛想到什么：“你想把它给杨澈？可这龙元果极为霸道，若是收拢药力失败，轻则丹田废去，重则走火而亡啊。”
赵君霜脸露犹疑，却又攥了攥拳，仿佛在说服自己：“他内功这般差劲，这辈子只怕成就有限。若是得了龙元果，说不定鱼跃龙门一举就冲入地榜之境，这种事寻常人只怕是趋之若鹜，江湖那些人若知道更是要为之疯狂吧？他是天策旧人，既然要为靖王府誓死效忠，将来定是步步杀机，血海滔天，哪有时间给他慢慢修炼？如今给他龙元果是在救他，让他快速成长更能自保。若是成功收拢龙元果药力而内力大增，其心定然彻底归附，我一举就得了个嫡系的地榜部下。何况他一身武功都在枪法之上，就算收拢失败，大不了再也不能练习内功罢了，对他实力几乎无损，思来想去，怎么样他都是最合适之人！”
闻言老者不再说什么，轻轻闭目调息疗伤。
夜色寂静，偶有夜枭喑哑的鸣叫，赵君霜听得身后“沙沙”地落叶微响，是杨澈抱着一堆枯枝回来了。
初见那时，却正值和卫春营厮杀搏斗，只匆匆望了贵人一眼，隐约看出是一个十分精致秀丽的少女。而今她就安静地坐在身前的篝火边，杨澈凝目视之，只觉少女犹如一整块晶莹剔透的寒玉雕成，蓝衣雪肤，青丝如瀑。眉目似画，肩若削成。火光映照在她沉思出神的脸上，真是清冷秀美，他一时间呆立原地，怔怔出神。
赵君霜抬首，刚好对上了杨澈痴痴的目光。后者脸色瞬时有些不自然，还有些手足无措。她不以为意地招招手，杨澈将枯枝抛入火堆，局促地在她对面坐下。
“杨将军，我有一事相商。”赵君霜平静道。
“郡主直呼卑职名姓即可，有何要事还请吩咐。”杨澈镇定下来，回道。
“今太子监国，燕王掌兵，贼党势大，沛然难挡。靖王府墙倒众人推，亦有江湖宗师对我等虎视眈眈。杨澈，我不瞒你，此次雁阳之行，还有将来要走的路，都艰难重重，九死一生，你还执意要跟着我们吗？”
“郡主多虑了，卑职的命是义父给的，他的遗愿便是杨澈分内之事。何况…”杨澈脸色郑重起来，“何况卑职与靖王神交已久，最是钦佩不过。令尊此番蒙冤，卑职亦深恨这般的世道朝纲，惟愿追随郡主，报仇雪恨，拨乱反正。”
杨澈一番话掷地有声，赵君霜却道：“不管是报仇雪恨，还是想要拨乱反正，我们都需要强大的实力。你枪法尚可，内力却是平平。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的内功突飞猛进，不知你是否愿意？”
杨澈一惊，他当然明白，自己的功夫在沙场征战是够用了，但没有像样的内功心法，内力毫无根基。和江湖上真正的高手比起来肯定是在天在地，相形见绌。让一个内力平平之人突飞猛进，郡主竟有这般神奇的手段？若是让别的习武之人知道，恐怕会为此抢得头破血流。当下不再犹豫：“卑职求之不得。”
“先别着急，这是龙元果。”赵君霜把朱红的果子取出，仔细说明：“服下后药力发作，你若能成功将它收拢到丹田，便凭空得一甲子功力，如虎添翼，所向披靡。但若失败，也可能丹田尽毁，此生无法修炼内功，你可要想好了。”
“郡主您也说过，我们要做的事情荆棘密布，处处杀机。”杨澈却是语气淡然，“若能得此际遇，便能让那生机大大提升。至于这点风险，完全不算什么。”
赵君霜听罢没有出声，只是伸手将果子递了过去，杨澈接过后躬身一礼便也不再言语，起身轻轻离去。
两人一般的语气，一般的风格，一般的沉默，虽是第一天见到，却恍若认识了多年，默契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