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精品书屋>武侠修真>南华志> 第一章 此身欲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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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此身欲向南(1 / 2)

南华西陲,平州青云县。

日头火辣辣的,城楼下那棵大香樟的树皮像被烤焦了一层。城里的百姓纷纷躲在家里纳凉,街头巷尾犬吠可闻,十分寂静。

偶尔有阵阵嘈杂的声响从县城门口远远飘过来,但青云县民早已经见怪不怪。“崇宁变法”的告示张贴在城门侧边城墙已有十数日,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行商走卒和本地闲汉在此围观议论,偶尔还有几个侠客打扮的江湖人士驻足,摩肩擦踵、人声鼎沸的光景持续至入夜方散。

“南华崇宁新法诰华民曰:”

“南华四方民兹日起废除耗米税、折帛税、征蒙赋……”

“各丁户兹日起至各州、县府申领秧马及绳套,所费可合正税一并上缴……”

“凡献奇兵巧具者,入天工监,月俸十两……”

只见城门前一个灰衣老者唾沫齐飞、摇头晃脑地念着,周围密密麻麻站了好几圈人。

“郑大书袋你别酸了,叽里咕噜说啥涅俺们都听不懂,快讲明白点!”一个黝黑的中年庄稼汉嚷着,四周好几个人随着起哄。

那灰衣老者小小的眼睛骨碌一转,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的眼光都已聚集在他身上,微有些得意,轻咳一声,尽量使语气变得威严道:

“都听好了,这上边是靖王的新政,意思就是说咱们以后只需要交一半的税就可以了,打北蒙的军赋也不用交了。”

“陈瘸子,你插秧不是不利索吗?现在每家农户都可以去官府领秧马,就是县里头黄员外家的佃户用的那种。到时候你们往上头一坐,插秧跟骑马似的,别提多省事儿了。秧马的钱如果现在拿不出来,可以等秋税的时候一起缴。”

“上头还说,如果你们谁有新式的兵器或者农具,把手艺上交朝廷,就可以做官。他娘的,一年一百多两银子呐!”

“竟有这好事?

“陛下万岁!”

“是靖王说的,靖王圣明啊。”

“靖王真是贤王呐!”

“郑秀才就是有学问,你再给俺仔细说说呗……”

底下的众人一下子炸锅了。

这十数日里,诸如此类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人群背后一个男子紧闭的嘴唇一咧,露出一个俊朗的微笑。

男子很年青,不过二十出头,高八尺余,身材匀称,穿着平州军镇西卫的铠衣,倒提一杆红缨长枪,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脸并没有被毒辣的日头晒黑,整个人透着干净清爽的味道。

“杨校尉,这是休沐回家呀?”人群里有一个帮闲眼尖看到来人,登时高声叫道。

“过来看看,一会儿再回去。”年青男子笑着摸了摸鼻子,其实这种场面他看了很多遍,甚至变法内容他也比这些平民接触得更早也更多,但他就是单纯喜欢看着这些底层百姓交口称赞那位贵人,内心很是舒服,仿佛与有荣焉。

他很清楚地记得,刚开始看到变法内容的时候,他的反应并没有比这些百姓好上多少。同样难以自禁地惊喜,同样发自内心地震撼:“设八州巡军使,州军凡在册点名不到者,全伍连坐,撤销军籍。”“设巡州使,百官凡考评不过,或贪赃枉法者,查实后罢官永不录用,按律论处。”“设监考使,凡春闱秋闱串联考生,徇私舞弊者,按律处置。”……

裁撤冗军,严整吏治,整顿科举,轻徭薄赋。节省了军费,惩治了蛀虫,救万千南华百姓于水火。看起来一切都那么的美好,但却触及了各世家门阀、权贵公卿的根基。他一边为眼前雀跃的众人高兴,一边被那位贵人的气魄所折服。

“铛嘟哐啷…”

“你们这群贼厮杵着干甚么,都给官爷我闪开!”

“嘶啦…”

只见一队拿着铁尺的青云县捕快蛮横地冲开人群,为首的大汉一把将城墙上的变法告示撕了下来,换了一张敕令贴了上去。大汉举起左手指着企图退回人群的灰衣老者:“老东西,你不是爱念吗?来,照着上头念,你们都给官爷我老实听着!”

灰衣老者不情不愿地回到墙边,凝神向上头望去,脸色顷刻间变得煞白。

“念啊,傻站着干逑呢老东西!”

被大汉拿铁尺凶神恶煞地指着,老者脸色灰败地念道:“华文帝敕曰,靖王赵无缺狼子野心,谋逆未遂,事败身死。褫夺王号,谥厉。崇宁新法系厉王乱政,包藏祸心,应予以废除。兹日起妄议乱政者,以厉王余孽论处。下面是厉王余孽的海捕文书,赵志平,靖王府亲卫长。赵小四,靖王府亲卫……”

“谋逆?厉王?靖王事败身死?”

年青男子刚准备出手教训那个嚣张跋扈的捕快,却听到这几个字眼。只见他身形一顿,仿佛吃了一记闷棍,脸色有些苍白。

认真确认了一遍,没错,他和义父最崇敬的那位贵人,南华靖王赵无缺,被打成乱党,耻辱地死去了。靖王府被抄,王妃失踪,大郡主被燕家强娶,小郡主仓皇出走雁阳山无量宗……

过了片刻,只见他神色一肃,毅然地转身快步离去。

“俺不信,靖王爷是大好人。”在原地人群里,一个铁匠模样的中年男子梗着脖子低吼,脸色涨得猪肝一般:“这样的人怎么会造反,什么废除乱政,俺不服!”

他身周的众人犹自沉浸在两个消息之间的巨大落差之中,个个如同被斗败的公鸡,脸色颓黯。

“嘿,很好!”捕快中为首的大汉提着铁尺狞笑着上前,站到了中年铁匠对面:“还有哪个贼厮和这个厉王余孽一般说法的,给老子站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变故惊得鹌鹑一样缩着头,现场响起“嗡嗡嗡”的交头接耳声,却没一个敢出头。

“俺不信,俺不服,俺…呃!”中年铁匠见势不妙,一边嚷着,一边往后退走。却见那大汉冷笑间,粗壮的手臂快速地往前一递,再翻腕一搅!

铁尺从铁匠背后透体而出,又翻转了一圈。只见他双眼暴凸,惨哼了一下,便跪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声息。

“嗡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这就是妄议乱政的下场!”大汉快速镇住了场面,有些满意。而后举起滴着血的铁尺语气森寒道:“厉王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你们平日里都给老子睁大眼睛盯着,包庇隐瞒者同样以余孽论处,听明白没有?明白了就给老子乖乖滚回去!”

众人眼神迷茫地互相对望着,表情僵硬恐惧,仿佛失去灵魂,只能下意识地跟着面前捕快的身影,一个连着一个,羊群一般走回县城。

地上的尸体渐渐冰冷,铁匠的眼睛依旧圆睁暴凸,像在不甘地问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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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门离开,年青男子很快就回到家中。坐在房内书桌前,脸色郑重。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的牛皮袋上轻轻摩擦着,这是义父临终前留给他遗物。

“澈儿,如果哪天你听到靖王遭遇不测的消息,就打开这个袋子。爹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义父杨尚志临终前的声音仍萦绕在杨澈耳边,让他心里微微滚烫。

杨澈是个弃婴,杨尚志捡到他的时候,他还不足两岁。一个独身的军汉,居然能把他拉扯成人,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杨尚志本是平州军主力镇西卫的主将,但他脾气刚硬,屡遭排挤。两年前竟被同袍陷害,被贬到先锋卫做副将。

不过杨尚志本人却没有什么失落愤懑,之后每次回家,和杨澈喝完酒他都会说:“什么破鸟精锐,给我天策军的金枪营提鞋都不配!你爹我宁可在金枪营当个伙头军,也不稀罕当劳什子镇西镇东的主将!”

“现在的先锋卫都比它强多了,至少还有仗可以打。”

“澈儿啊,你爹我当年在金枪营可真是威风极了,打起仗来那才叫一个痛快!”

“别看靖王爷是个小白脸,那刀法真是不孬!而且鬼主意一个一个往外扔,浑身都是心眼儿。跟在他后头,想打败仗都不可能呐!”

“就是逼着我们这些大老粗识字,还要读啥子兵法,太费功夫,很是麻烦!不过他娘的确实有用啊,到后头混得最差的就算不是将军,也能搞个副将当当。”

“班师华京的时候,皇甫老儿说什么来着——天策群英,上马可以当将军,下马就可以考功名。天策皆猛士,南华第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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