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张口，想要解释，但是发出只有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调。既是无意义的，可是那断断续续中，又像是藏着某种信息，像是某种密码。
但对于现在的他是没有价值的。他既不能反驳，也不能赞同。
灼热的焦躁在胃部翻腾，火热过后，冰冷就随之而来。像是掉入了寒彻的海水，深入骨髓的寒。
在这一热一冷间，带来的是虚弱，无从谈起是肉体还是精神的。它就像是一团烟雾包裹着整个人。鼻子呼吸的是它，皮肤触碰到也是它。它随着血液流动，渗透到每个细胞。
他又再次张了一下嘴，再次发出那奇怪的音调。
意识像是某种力量被干扰。混沌一片。与身体分离。
“真是少见的窘样。你也是清楚的吧。”百合子的声音幽幽响起。“现在的你，也就像过去的那样，像贵子曾经做过的那样。那样的照顾我。在家人之前的，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可以照顾的对象而存在的。”
摇晃，摇晃——身体像在摇晃。
“说到底，真正模仿她的人，企图成为她的人，不正是你吗？”
一记冷冽的直刺。话语如刀。不见血，但是痛彻心扉。
“你挂起了笑容，装作不在意和大大咧咧，去关心他人，去展露善意。温柔，温柔，更加的温柔.......一视同仁的温柔。”
一视同仁的温柔。
是吗？不是吗？对吗？还是有些不对？
一个激灵。心中的琴弦像被触动。虚弱被扩散的声波颤开。
猛然抬头。
妒忌、愤恨。那是当然的。
可是——
悲伤，祈求，渴望还有痛心。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那双眼睛，深红里像是泛起了一层薄薄的迷雾，湿润湿润的，像是红宝石一样。
辰月露出苦笑，是歉意，是自责，但是也像是种解脱。他在想为什么好像每次见面，要深谈，都要到达这样的境地。
彼此间，面对面，尝试去坦诚时，都会演变成一场搏斗，针锋相对，想要把对方击倒。
“对不起。”辰月说。
“你不想好再说些什么吗？”百合子问。“就这样。”
辰月没有半分的犹豫。
“没错，就这样。足够了。”
是的足够了。
其实——早就应该明白了——他们仿佛死循环般的，那种唇枪舌剑的对话。
不过是因为他们太过于类似，也太过于了解。他们深明对方内心都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壳。像一只雏鸟卷缩在里面，不曾睁开眼，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温柔，真正的温柔，那足以融化那壳的温柔，他们无法施展，因为那不是他们擅长的，既不擅长被温柔对待，也不擅长真正地温柔对待别人。
所以唯一能够击碎那壳的，在双方看来就是采用更直接的方法，逼迫着对方直视，同时也逼迫着自己直视，看是谁先投降。
“我们都足够了，就这样吧。”辰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