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一脑门子黑线——道、魔两家屹立千年来，门徒无数，惊才绝艳、才能通天者数不胜数，更有数不清的问道修真典籍，在老头子嘴里，不过是一个无赖、一个强盗。
但你硬要这么理解，那也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是自己师父，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夸他的深入浅出之能？
——是的，“深入浅出”，楼里的奉茶的侍女每每这么夸老头子，他就乐的跟花似的，也不知为何。
而且，少年预感到，在老头子嘴里，可能——不，必然对佛家也没什么好话。
“来，再来说说那群骗子。”老人灌了一口尚在温热的茶水，掰下了第三根手指。
——好嘛，果然。
“哎？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你师父，”老人摆摆手，心道怎么弄出来这么个不尊师道的玩意儿，叹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那些家伙啊，抢又不敢抢，只能这里借一点，那里借一点，天地借一点，众生借一点，舍不得还，又怕债主找上门来，就凭空编个‘因果循环’的借口——会还的会还的，不是不还，时候未到，因果循环嘛——是也不是？”
“师父你这...”少年哑然。
却是老人凑过身子，双目放光，咧开嘴，露出满嘴黑黄黑黄的牙，伸手一指点在少年眉头：“嘿嘿嘿...小小陆拾儿，你当真以为那三家八门看起来客客气气的，暗地里也是相亲相爱？你觉得一千三百年了，天下人还是铁板一块？”
——自人类镇鬼怪、驱邪种、屠巨兽，放逐妖兽于西荒，独据九州沃土起始，已一千三百余年。即便这一千三百年间偶有风波，或鬼神乱世，或妖魔崛起之类，但人类时有惊才绝艳之辈力挽狂澜，留下诸多令人敬仰的传说。
故而一千三百余年以来，总体而言，过的还是比较太平的日子。
但今天老头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少年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是莫要再问。
“你不问？”老头子似笑非笑。
“我还是不太懂。”少年摇摇头。
“聪明人，”老头子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看出来有多高兴的样子，反而话语中略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喃喃自语道，“又不是太聪明...可惜了，你要是更聪明，或者更笨一些，多好...”
“师父？”
老头子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于是被少年的话打断了。
“陆拾啊陆拾...”老头子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发问，“我且问你，你若养了一只鸡，是杀了吃肉，还是留着下蛋？”
“下蛋。”
“如若一直无蛋呢？”
“再杀不迟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