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皇城。
街道寥寥,冷清而已,昔日醉生梦死之景远去,路人之间形色匆匆,互不言语。
“苦寒之地?”
宫内,汉帝龙颜不悦,大发雷霆:“难道煌煌大汉,真的无人了吗?”
“难道,堂堂帝都,就任由贼人肆意围猎?”
四周宫女颤颤无言,这些时日陛下不知几次动怒了,每一次怒火无处发泄,便会有宫女太监遭殃。
“让父,难道朕就这么把河北四州拱手于贼不成!”
转身望着自己的心腹老人,汉帝面色难堪,非他城府不够,实在是贼首欺人太甚,完全没将天家威仪放在眼里,没将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天皇老子的威严被折损殆尽。
除了脸面的问题之外,最重要的还是地盘之失,幽辽是否苦寒暂且不论,单青、冀二州,便是人口众多,殷实富庶的中原重镇,到了贼军口中,却成了所谓的偏远苦寒之地。
李屠夫张张口,大汉朝版图就要少将近三分之一,他怎能不怒。
大汉十三州,幽、青、兖、冀、徐、扬、豫、并、凉、益、荆、司隶州和交州,其中地盘之广,莫过于幽州,人口之盛莫过于司州,军事之强莫过于凉州,物产丰富莫过于豫、冀、益三州。
幽州地盘大,冀州人口广,青州物产还算可以,并州民风剽悍,这些叠加起来,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若真将河北四州割让给了李屠夫,大汉就不用混了,这怎么不让汉帝动怒。
“陛下,气大伤身,龙体为安呐!”
时刻伺候在侧的张让出列,他轻言安慰道:“那贼子既然提出条件,想来心里是愿意接受招安的,这便是当前之转机。”
“明日,奴婢这把老骨头亲赴贼营交涉,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为陛下保住河北三州!”
“就算此行无果,臣也能牺牲残躯,为大汉争取一些时日....”
虽是一截阉人,言语间却慷慨激昂,一脸赴汤蹈火之情,让人心生感动。
他已经让张忠打探过了,那贼首虽然凶恶,对于招安之事却很心动。
在营中更是对其礼遇有嘉,不曾露出半分恶意,可见其心。
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此行应该或许可能没啥危险吧。
“让父!”
汉帝看着常侍那佝偻的身躯,心中感动不已,这大汉还是有忠臣的:“让父不必如此!”
“明日朕派百名羽林精锐随行,定保让父身安。”
顿了顿,汉帝面露悲痛道:“若那贼首不肯退让,便是舍了幽冀二州也要保让父性命。”
汉帝并非无情之人,他不愿意看着身边亲近忠臣,去送死。
空口白话,无一丝好处,贼人怎能轻易退兵,怎能退让妥协,怎能接受招安。
牺牲幽冀二州,是皇帝的底线,失地能换得一时喘息之机,也是值得的。
四百年大汉社稷,不能亡于朕手,若不然九泉之下无言见列祖列宗了。
“朕虽非明圣,亦不做亡国之、君!”
刘宏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做了皇帝,是一言九鼎的天下之主,站在了时代权利的巅峰,也就只有罗马皇帝和北方的大单于能与他相较。
不幸的是,北方胡人崛起,紧接着境内又有叛乱四起,地方武装做大,如今又被贼人入寇京畿,围困洛阳。
如此种种,虽未亡国,却处处彰显亡国之兆。
多重压力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作为一个皇帝,在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时,同样也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做昏君难,做明君更难,做雄才大略之君,更是难上加难。
其实天下糜烂,刘宏虽有责任,但最大的根由,真得难以分清,太过复杂。
至于坊间传闻的酒池肉林,汉帝还真看不上眼,这个时期的酒池,与肉林是什么样子,谁他酿的见过。
浑浊的酒做池水,旁边在挂着一排排所谓的肉林,这他酿的谁体会谁知道。
汉帝可以明目张胆的说一句,朕在位期间,虽然宠幸宦官,卖官鬻爵,但大部分收入都是库的,是补贴朝廷的,是在挽救大汉的财政。
朕从来没有干什么劳民伤财,穷奢极侈的大事,顶多就是与一众宫女宣银而已。
这年头哪个王朝,哪个皇宫内没有个三千佳丽,七十二妃。
普通的王公贵族,家里若没有几百名美女歌姬和万名奴仆,都不好意思出门。
以天下之力,供给皇帝平日享乐,绰绰有余,简直不要太简单。
怎么说来着,大汉亿万人丁吐口唾沫也能把皇帝淹死,随便露出个铜板,也能让皇帝盖起金屋玉顶!
所以说局势糜烂,叛乱四起的根源可以归咎道皇帝头上,因为史书都是这么写的,皇帝不但要背锅,亡国之责也要受,推不掉,因为他是所谓的天下之主。
汉帝还没昏庸到亡国也无所谓的地步,为了保住江山社稷,割点地其实勉强可以接受。
待到天下靖平,合中原之力,完全可以在夺回来,也算一种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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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清晨,曦日未出,晨露凝结。
煌煌洛城,关闭已久的大门,轰然洞开。
“踏踏!”
百余名手持刀剑的羽林精锐,簇拥一架豪华马车,缓缓驶出。
贼军大营,旌旗招展,守卫森严,一队队士卒在内外巡视境警戒。
“来者下马,军营重地不得纵骑!”
营寨前,一名贼将拦住了这支队伍。
明知道其中是朝廷天使,周仓却不愿轻易放行,他内心中对于招安之事颇为抗拒。
但大统领的决断,却不容他质疑,只能将气愤,撒在这队汉军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