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高大雄伟,青石反光。
大地上,人影重重,一队队贼军列阵有序,他们耒耜铁镐齐备,十数万人分为近百个方阵,挖土砌石。
周围一众老贼挥鞭监督,稍有偷懒,便会一顿皮鞭伺候。
重罚之下贼兵却不敢怨言,而是卖力的劳作,整个城外一片热火朝天之景。
他们本就是炮灰出身,相比于拿命攻城,他们感觉还是在城外挖土来的安全。
哪怕监工残暴,他们竟然有种甘之如饮的赶脚,让人费解。
只能说人的底线不是一成不变的,之前贼军一直拿刀给他们放血,他们奇迹般的忍受了下来。
如今,贼军依然残暴,但却退了一步,不再逼着他们送死,心中不说感激,但也松了口气,自然干的卖力。
而且此计是贾诩所献,却被贼军大肆宣扬成李贼怜惜百姓,不忍青壮流血赴死,所以大发仁善,转而筑土围城。
面对这样善良的大统领,面对这样仁慈的大统领,面对这种爱民如子的戝首,青壮的感受是什么呢。
有人不屑一顾,有人感恩戴德,更有人感觉李唐就是他们的救世主,世间难得一见的大圣人,让他们顶礼膜拜,心中感激的要命,是真的想要命。
可能很多人不解,为什么有些事宣传一下,人心就变了呢?
赤裸裸的刀子戳进肉里的教训,他们没看到吗?
难道以前流的血死的同乡袍泽,这都是假的吗?
其实贼军也没指望能糊弄住有识者,他们只需要宣传到位,忽悠住相信的就行。
参军逢纪更是三天两头派麾下狗腿子,一遍遍的在营中宣传大统领的仁慈,宣传大统领有多仁德,有多爱民,天天给他们洗脑。
在宣传的同时,逢纪也发挥制度优势,让士兵相互检举,谁敢说大统领坏话,谁敢破坏这和谐的气氛,统统死啦死啦滴干活。
如此气氛和谐,军营中到处称赞大统领仁慈,这种大环境下,谁敢说半个不字,谁敢置疑大统领的仁慈。
或许有,他们的尸骨已经被埋入万人坑了,所以对于大营内的崇拜气氛,对于士兵们表面态度的转变,很多人看的有点挠头。
只能说人性复杂,让人费解,绞尽脑汁,也看之不清,不知人心想的到底是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
当贼军对内整治人心,对外筑土围城时,以往血腥的战场,已然化为一座巨大的工地。
帝都内的汉军士卒不时以弓箭抛石射之,极尽骚扰之能事,虽然收效甚微,却不敢停歇。
“轰隆隆!”
陡然,一声巨响,吊桥垂下城门洞开,一队汉军从城内蜂涌而出:“杀戝!”
“杀贼!”
“杀贼!”
为首一将,手持长枪胯下战马奔腾,他一脸决然誓死如归,直冲贼军阵地。
此番,便是他报效陛下,报效朝廷,报效江山之时。
不管是被逼也好,被迫也罢,既然领了军令,那就容不得他不执行。
哪怕明知是死,哪怕此行无功,哪怕此去再添三千具尸骨,又能怎样呢。
“嗯,汉军出城了?”
正在督军的臧霸,被突然冲出的官军吓了一跳。
城中汉军给他们的印象,就是缩头乌龟,除了刚入宼洛阳市有胆出城溺战,被自己杀的丢盔弃甲后,便在也没有出城决战之勇气。
此时汉军城门洞开,他还以为城内汉军要决一死战不过在看到那仅有数千人时,心中忧虑尽去。
“哼,果真够胆!”
臧霸面色转晴,不屑的冷哼一声:“这点人马出城,不知死活!”
“既然想死,老子大发慈悲,送他一成!”
“督战队,放箭!”
“嗖嗖!”
土墙上,一众督军居高临下,他们手持强弓,对着冲来的汉军倾泄箭矢。
“噗嗤哧!”
漫天箭雨下,三千多人的队伍转瞬间便倒了一半,其他人更是吓得转身便跑,没有丝毫风范。
这是一群新兵,身无寸甲,甚至连盾牌都不会举,一波箭矢下便直接溃败。
只有领头一将,仗着人高马大,不管不顾策马冲锋,一往无前扎进贼军大阵中。
“好汉子,勇气可嘉,”
赞叹一声,臧霸也不手软:“不过紧紧如此了。”
“让骑兵随后,屠光他们!”
军功虽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长的,值得啃一口,随即有贼军趁机掩杀。
作为一部统领,贼军中隐隐的二号人物,臧霸已经不需要用军功来标榜自己了。
自从赵宏战死,黑子陨落,黄邵留守荥阳,大统领麾下能用的人才并不多,臧霸身上的重担自然增多。
重担增多的同时,也代表着权力日重,虽说他与王丰各统一部督战队,但论规模与所负担的责任,还是臧霸更胜一筹。
这里面除了能力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臧霸手下人才更多,统军将领经验更丰富。
当初从豫州北上,跟随李唐的统领,除了贼军中原有嫡系人马外,也就他和赵宏黄邵寥寥三人。
这些人自然不是孤家寡人,他们身后还有一帮子兄弟,和心腹头目,都属于经验丰富的豫州老贼,能力皆是一时之强,此才是他盖过心腹王丰的地方。
作为一个合格的统领,他不需要功劳标榜,但麾下士兵却需要,需要用鲜血磨练,此刻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汉军溃败,若能趁此机会掩杀入城,破了洛阳,斩皇帝狗头,那可真的是做梦都要笑出声来。
“轰隆!”
一声巨响,直接粉碎了臧霸的美梦,也绝了城外官兵的活命机会。
在他们溃败的一瞬间,城中大门便缓缓闭合,不给丝毫机会:“放我们进去,”
“求求你们了,我们想活啊!”
“操你老母,狗日的何进,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城墙下,一众新兵哭爹喊娘满脸绝望,想要爬进城池,求条生路。
身后贼军则如狼似虎,顶着城头的箭矢,将城外的汉军残杀,发泄着心头怨气,一墙之隔,便是天堂地狱。
..............
时间流转,洛城中汉军对于筑土围城的贼人,毫无办法。
城中一众主战将领,倒是被何进接二连三的,派出城门送死。
理由就是,分散贼军注意力,延缓他们土城推进速度。
一时间,汉军众将风声鹤唳,绝口不提出战之事,城内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死守城池,等待援军。
帝都物资充足,粮草更是堆积如山,足够城中军民三年之消耗。
何进等文武,更是统一口径,想主动地出击可以,那就领军出城战斗吧。
汉军在等,文武在等,皇帝在等,朝廷也在等。
等到朱隽数万大军來援,便是贼军的末日。
如今天下各地乱起,黄巾势众,经过百般努力,好不容易遏制了黄巾乱匪。
现阶段,洛都以及朝廷,一切以稳为主,若一个不稳,大好的局面恐怕再次崩盘,煌煌大汉朝,可能就真的滑入深渊,难以挽回了。
.....
洛城僵持不下,天下各地更是动荡不堪。
汜水关战事则焦灼,厮杀也更惨烈。
雄关下一座座浮桥架设河水两岸,虽然大型器械不能过河,但是汉军士卒却在身边盾兵的掩护下抬着一架架迅速过河,架梯然后攀爬攻城。
朱隽大军连日攻城损失惨重,军队却越打越多不见丝毫消减,此时麾下汉军也由原先的五万多人马增至十万众。
其中有新招募的青壮徭役,以及从四周郡县调度而来的守军,有此补充麾下士兵虽然伤亡惨重却愈加强盛。
高大的城墙上黄邵指挥一众贼军将一块块雷木滚石砸下,城墙下汉军士卒擦着即伤碰之即死。
“快,金汁准备!”
濮滋,一锅粪气腾腾的金汁倾泄,所过之处人鬼俱避。
有正攀爬云梯的倒霉蛋直接被浇灌淋漓,哇哇惨叫几声,周身血肉瞬间融化,露出其中被腐蚀的漆黑头骨。
四周汉军见此更是撒腿就跑,有手上不幸被溅射者,当场忍受疼痛斩掉手掌以保性命。
城下汉兵狼狈太甚,实乃是这玩意太过阴毒,此物名为金汁,实为城中粪水尿液等肮脏之物混合沸煮而成,其中威力不足为外人道也,即使是城墙上一众贼将也不堪呼吸,避之不及。
单论直观威力其可能无法与火油沸水相较,但金汁中所蕴含的病灶细菌最为致命,汁液溅处即使是身手敏捷披着甲胄的猛将也避之如蛇蝎,生怕沾染一丝,伤口感染下引发高烧疟疾,间接伤亡更广。
汉军大营,朱隽等将负手而立,望着城下损失惨重的汉军士卒,皆面色沉重。
连日来大战不断,汉军久攻不下人员伤亡剧增,却无丝毫建树,各部将领也隐有怨言。
军中阉人更是一催在急,朱隽更是愁白了头,无丝毫办法!
“朱帅,吾有一计可破汜水关。”
久久无言的曹操,悄悄走到朱隽近前:“还请朱帅一听!”
“哦,孟德这几日带人四处观察地形,果真有所收获,且速速道来。”
“请将军屏退左右!”
朱隽见曹操一脸神秘,似有难言之隐,遂令道:“你等暂且退下!”
“吾与孟德有要事相商。”
“诺!”四周汉将闻言,依次退避。
待到众人将领陆续离开,朱隽便迫不及待的向曹操问计:“此间没有外人,孟德有何良策,可直言。”
“朱帅莫急!”
曹操走到朱隽身前,从怀中掏出一副舆图,然后呢眺望虎牢雄关:“朱帅请看,此处乃虎牢雄关,这是汜水河堤。”
“如今正直夏秋汛期,若从上游蓄水决堤,涛涛洪水之下任城中贼军如何凶悍,也要受首。”
侧身,曹操面色微眯,缓缓将这几日收获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