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历427年
“圣旨:户部尚书于缙,擅改朝廷税收,瞒报各地钱粮,欺君罔上。兹定于明日午时三刻问斩以谢天地,查没所有家产,钦此!”
于府内,字字如针的圣旨传进户部尚书于缙之耳,他默默跪下身,用几近绝望的语气说道:“臣领旨谢恩……”
年仅十岁的于济滔目睹父亲被禁军带走,连忙上前拽住他:“父亲,您什么时候回来呀?”
于缙眼神哆嗦着,缓缓将手抚在济滔脸上:“我的傻儿子,父亲也许不会回来了……”
年幼无知的于济滔似懂非懂,但当他看见父亲那眼泪纵横的脸时,不禁心生悲感,清风道道拂过脸,吹散了于缙的眼泪,落在了脚下那片荒芜的土地之上。
他不敢看父亲被装在囚车里的惨状,一把扑进母亲的怀里,母亲虽然表面十分坚强,但却在无声地抽泣着,于济滔能感觉出来。当声音渐行渐远,他探出头向远方望去,看到的仅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朝着远方走去,再也没有回来。
于缙的死无疑给这个家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这对孤儿寡母瞬间就变成了最低贱的平民,身上的锦衣早被扯得一干二净,穿上了满是尘土的布衣,流落在京城大街之上。
“母亲,我们要去哪里啊?”于济滔拽着其母亲的衣袖,不解地问道。
母亲没有回答,此时的她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摇晃着,这吵闹喧哗的街市就仿佛与这母子二人无关。
一个身着一品官服,手拿折扇,笑意盈盈的人走过来,半嘲讽地说道:“于夫人,别来无恙啊。”
于母顿时气红了脸,她明白,眼前的这个人正是现任户部尚书赵大明,也正是他害死了于缙。
“夫人不必过于伤心,万岁爷的生日已至,朝廷加重一些税又有何不妥?正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于缙却擅改圣旨,减轻各地税收,不正是乱臣贼子之心吗?况且各地奏报,今年又是百年难遇的丰年,冀州一带据传一亩可产万斤粮食,正是我朝皇帝龙威,仁义布及四方所致。”赵大明扇子一收一展,拍拍自己的大肚子笑着。
于母咬紧牙关,不满地回了句:“就是荒草,一亩地里也长不出一万斤……”
赵大明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哎哟,这种话可说不得哟,真不愧是夫妻,于缙是个忠臣啊,上朝时敢说这种话,但是呢,他现在身首异处,而我却接替了他,成为新一任户部尚书。”
于母低下了头,默默地叫声:“滔儿,我们走吧。”
赵大明含笑让开了路,得意洋洋地摇着扇子,而这孤儿寡母低着头,悄无声息地从嘲笑声走过,大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地移着。要在京城乞讨吗?那是不可能的,“太平盛世”之下哪里有什么乞丐?如果有就是触犯皇帝龙威,脑袋就会不保的呢。
年幼的于济滔绝望地回过头,他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要嘲笑他,但当他看向赵大明那肥脸时,心中暗暗发誓:“只有你,我不会放过……”
微风拂过这孤儿寡母的脸,仿佛诉说着世间不尽的哀愁,荒草枯扬,弄得阵阵沙沙声,那是最后一阵无力的反抗。
此后二人一路颠沛流离,投奔乡下的于济滔舅舅。
“还望兄长收留我母子二人……”于母犹如低贱的奴婢一样恭敬地跪着。
舅舅面露难色,这灾荒之年多一张嘴就少吃一份粮食,更何况他本身也不富裕,这凭空多出来的两张嘴,更是让他犯起了愁。
好在他至今未娶,孑然一身,最后才勉强收留下了他们。
此后经历的几年,于济滔渐渐熟悉了村子里的环境,在力所能及之下帮忙干活,舅舅有时充当樵夫,带着于济滔去岳阳山上砍柴。闲时就用木棍在地下写字教于他。
舅舅本是一个秀才,但接二连三的落榜使他彻底绝望与仕途,曾经他求过妹夫也就是于济滔的父亲,户部尚书于缙谋求一官半职。但于缙为官耿直,坚决不肯作枉法之事,此事也就罢了。
二人就在这青翠的林木间走着,一道道光柱透过树叶穿插进来,映照在了二人脸上。“济滔,你瞧这太阳多大啊,晒的人睁不起眼,喘不过气来。”
于济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眼前文弱的舅舅,可真不像是一个既能种地又能砍柴的人。
一切的转变,是从那天开始的……
因为周成的缘故,军阀割据,天下大乱,而田地已经达到了连续五年都是荒年的惨状,官军山贼横行一气,联合搜刮百姓的财物。
“咣当咣当……”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踏破了村庄的宁静,是一伙盛甲的山贼。他们蛮横的闯入各村民的家内强夺所剩无几的粮食,所杀者无数。于济滔与于母藏进了水缸里,只有舅舅手拿着镰刀坐在屋里,为了活命,不惜与其决战。
木门“咣”的一下被踹开了,那伙山贼冲入屋内,只见舅舅手持镰刀,仿佛随时就会向他们砍去。
双拳难敌四手,山贼们个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只一刀便刺进了舅舅的右腿,碰到他大喊一声,半跪在地上。
“舅舅!”于济滔大喊地跳出水缸,上前抱住被刺伤大腿的舅舅。
山贼们见到于济滔,爽朗地笑出声来:“这姑娘长得甚美,正当给老大带回去做压寨夫人!”
“你才是姑娘!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身!”于济滔抱着舅舅的身子,大吼着。
山贼们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正当他们要动手时,只听外面有人大吼:“官兵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