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要设新斡鲁朵。耶律贤的斡鲁朵叫监母斡鲁朵,也就是“遗留”之意,汉名为彰愍宫,如今领永、同、龙化、降圣四州。
燕燕听到此不由问:“四州是否太少了?这里除了降圣州是从延昌宫拆分出来以外,都是太祖时所置州寨,由你继承本就是题中之义。但与穆宗时所置的国阿辇斡鲁朵和罨撒葛所掌控的太宗之夺里本斡鲁朵相比,岂不是数量不足。”
耶律贤挥退左右,方与燕燕商议:“我正因如此,所以才要这么做。斡鲁朵本是祖制,可却容易变成贵戚私领,成为他们对抗君王的倚仗,有违祖宗本意。所以我想效仿中原,将斡鲁朵长官改为宫使,下设副史、太师、太保、侍中等以制衡。各斡鲁朵中再设立都部署司、提辖司等分辖其事。朕如此置自己的斡鲁朵,方可以此拆分国阿辇斡鲁朵和夺里本斡鲁朵。”
燕燕不由点头道:“如此,这斡鲁朵在现任皇帝手中,便可方便行事。但若是被后人继承,有这么多层层叠架的机构在,便不可任意行事了。只是……”她凝视着耶律贤道:“若是皇位再有更叠,先皇的后人想要夺回皇位,就更加困难了。汉人说始作俑者,岂无后乎。你就不怕,将来你这一支皇位有失,恐再难夺回了。”
耶律贤苦笑一声,道:“自太祖以来,皇位更叠,身为皇族中人,朝不保夕,我今得回皇位,亦属侥幸。然而这十几年来,睡不安枕,食之无味,倘若早知道皇位无望,则皇叔亦不必如此猜忌好杀,我亦不必如此折磨,甚至只没也能安保。”
燕燕知道这是他毕生痛事,不由地缓和了下来,点头道:“正是,当年草原上生存不易,老祖宗们立下这样的规矩,原是希望能够一直让最有能力的子孙来掌握汗帐,然而权力越集中,争得越厉害。横帐房三支这些年来就没有安生过,唉,既然大家都是要往前走的,如今已经学了这么多汉人的规矩,也不必一直抱残守缺,明知道不对的事,还要死抱着不放。”
两人说了几句,就这么过了。
数日后,往吐儿山夏捺钵出行的日子到了,但见满城的车驾排得满满当当地,都随着皇帝的车驾排列成行,依顺序而出。
燕燕坐在皇帝车驾内,撩开帘子向外看去,却在眼光瞥到目光韩府旗帜的车驾时顿了一顿。
耶律贤靠着扶手翻着书,随意看着,眼角余光却也瞧到了韩府的旗号,漫不经心道:“韩德让并未随行。”
燕燕被看破心事,羞恼地放下帘子,冷笑:“我只是在找我大姐、二姐罢了,你紧张什么?”
耶律贤晒然一笑,道:“他出京去了,听说是要游历各处。”
燕燕听了,面上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看来你倒挺关心他的。”
耶律贤笑道:“他是朕心中南院宰相的最佳人选,朕当然要关心他。上次同你说的斡鲁朵的设置方案,原还是他提出来的。”
燕燕沉默片刻,忽然问他:“你就这么有信心他还会回来帮你?”
耶律贤看了燕燕一眼,说:“他不是帮我,而是帮他自己。从太祖到人皇王到我父皇到我,从韩知古到韩匡嗣到韩德让,我们的理想,是一致的。”
燕燕看着耶律贤的表情,忽然觉得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