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推门的一刹那,冬雨扑面而来,冰冷的雨水中夹带着雪花。
这是雷远第一次感受南京的雪。
晨曦依旧被黎明前的黑暗包裹,透不出一丝光亮,漫天的雪花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通过脸部末梢神经传导的凉意来感知它的存在。
沿着崎岖的山道雷远一路急进,向着太平门方向而去。
一路上,他的脑中不时浮现林雨涛带回的那张纸条,他知道,这一定是他的教官岳巍武上校的手趣÷阁,诚如他所承诺,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唤醒雷远。
因为,在他答应加入蓝衣社后,岳巍武给了他一个专属的代号——
新年。
而国华,则是岳巍武曾用过的化名,而他的真正代号叫黄蜂。
只是茫茫人海,他生死未卜,这样的唤醒方式未免如同大海捞针,但是,除了这种方式,岳巍武还能想出更好的主意吗?
南京沦陷后,种种乱象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无论是滞留的士兵还是普通百姓,在日本人的血腥屠杀中惶惶不可终日,一有风吹草动便风声鹤唳,一些既定的规则彻底被打破,发动所有的留守人员,在人流密集地到处张贴一份只有当事人能看懂的海报,此举看似愚钝,却是最有效最恰当的。
雷远推断,经过这次惨烈的生死之战,他的教官或许对找寻他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既然他抱着一丝希望费了这么大周折找寻自己,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任务需要他来完成。
……
雷远跃上太平门城楼的时候,已发现了身后有人跟踪。
从身影的形态,他判断跟踪他的人一定是林雨涛。
当他从那棵桐树上跃向城楼,脚一着地后,他就越跑越快,他甚至忽略了腿上的枪伤。
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了月溪路二十一号。
大门微掩,他轻轻一推,便进了院子。
所有的房门都锁着。
他看到了正屋的墙面上,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新年至,沐浴迎客。”
雷远快速走到水井边,他看到井架上一根粗硕的绳子,他毫不犹豫提绳,绳子居然是固定的。他马上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下滑两米多的样子,他看到一侧出现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洞口,他探身一跃,落地之际才发现洞里空间很大,竟能直起身子。
洞口斜向下方,四周贴着墙砖,居然亮着电灯。一直走了十多米远,他看到了一扇门,门照例没关,似乎专为他而敞开。
推门入室,一个宽敞而井井有条的空间跃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靠近门口,摆放着一张沙发,沙发上斜躺着一个人,身上裹着一件军大衣,一顶棉帽盖在他的脸上。
雷远伸手推他。
那人把棉帽向下拉了拉,盯着雷远。
雷远道:“我来了,我的代号“新年”!”
沙发里的人腾地站立起来,一把握住了雷远的手说:“新年同志,你可算出现了!”
那人四十来岁,身材魁梧,四方脸,浓眉大眼,目光如隼。
“你是?”
“回形针!”
那人微微一笑。
回形针从军大衣口袋中摸出一包皱皱巴巴的香烟,取出一根叼在嘴上,刚要点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抽烟吗?”
雷远长长吸了一口烟,开口了:“说吧,我的任务是什么?”
回形针突然缄默,他把身子重新陷入了沙发里,头埋在手心中,很久没有抬头。
“怎么啦?”雷远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出现了意外?”
回形针抬起头,嘴唇动了一下,呐呐地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雷远看到了回形针沮丧地眼神。
半晌,回形针抬起头道:“招募你归队,这是黄蜂通过2号电台发来的指令……可是,几天下来,2号电台再没有任何动静。”
雷远想了想问道:“这个指令什么时候发出的?”
“三天前,也就是日本人攻占南京第二天。”
回形针接着道:“2号电台和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每天凌晨五点收发,可是自从上次之后,2号电台一直保持静默,今天你来之前,我又呼叫过,可就是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