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暮时分,天空阴沉了起来,接着刮起了西北风,吹在电线上发出呜呜的声音。
要下雪了。
冬天的夜来得快,眨眼的功夫,天已漆黑如墨。
林雨涛本来想吃完午饭就走,禁不住莫瑶一再挽留,加上白天抱着一条棉被实在太招摇,林雨涛就没有勉强,熬到吃罢晚饭,林雨涛知道该走了,起身和大家告别。
莫瑶打开门探出脑袋看了下外面,恋恋不舍说:“你还是别走了,天太黑了。”
美兰接过莫瑶的话道:“是啊,我们家又不是没地方,正好一楼奶奶的隔壁有一间空房,我收拾收拾,你就在这儿睡一晚算了。”
莫熙翰跟着说:“最关键是外面不安全,这一段时间日本人加强了巡逻,万一撞上枪口,小命就送了!”
“如今的南京城还有哪里是安全的?”林雨涛随口说了一句,进房间抱起他的棉被。
莫瑶跟着进来,拉了拉林雨涛的衣角,情绪很是低落说:“雨涛,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常联系。”说完林雨涛一头扎进茫茫的夜色中。
风中夹着零星的小雨,这是下雪的前兆。
林雨涛专挑小路,几乎是摸索着向太平门方向而去。
回家的路太漫长,林雨涛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林雨涛先是绕到后山,只有父母在那里,不见雷远他们,一问才知他们回到东麓的石头房子睡觉去了。
林玉高夫妇看到儿子平安归来,松了口气。
林雨涛想起赵阔海,忙问:“阔海回来了吗?”
林玉高夫妇互看了一眼,梅茹奇道:“他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林雨涛不在逗留,赶紧回到石头房子,远远见房子里灯还亮着,推门进去,大伯已入睡。宁青倚在床头,雷远坐在床边,两人在交流着什么。
见是林雨涛,雷远站起来,林雨涛把毛瑟98K从被子中取出,递给雷远道:“雷连长,这支枪现在完璧归赵了”
雷远接过枪问:“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林雨涛想起机会的错失,沮丧地说道:“妈的,离成功就差一点!不是那些草包搅局,我就成为民族英雄啦。”
“越是重大的任务越是需要有周密的计划。”雷远看似无心说了一句。
林雨涛看到石桌上放着几张纸,走近一看,正反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文,大为好奇:“你们这是做什么?”
宁青一直想和林雨涛打招呼,但插不上嘴,连忙回答道:“雷哥在跟我学日语。”
“一个国家的语言,这么轻易就能学会?那这个国家的语言也太浅薄了!”林雨涛明显有嘲弄的意味。
宁青一骨碌爬起来,钦佩之色溢于言表:“雷哥是个语言天才,一天时间不到,他所掌握的相当于一般人学了一年!”
林雨涛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总认为是宁青的奉承之语,这时却听到雷远说道:“雨涛,你爸给的几张纸都用完了,你还能帮我找一些吗?”
林雨涛刚要摇头,忽然想起口袋里的那张寻人启事,连忙掏出,展开,把反面推到雷远的面前。
“这张纸的反面起码还可以写五十个单词,充分利用一下。”
雷远看到纸的一面已写了不少字,拿起看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
林雨涛并未看到雷远细微的变化。
雷远显得如无其事地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纸条?”
林雨涛的话匣一下子被打开,他将关于这张纸条的所有故事对雷远他们说了。
林雨涛看到雷远一直在思考什么,试探问道:“雷连长,你说这纸条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我看很平常啊!”雷远连忙解释,“南京失陷,多少家庭流离失所,出现这样的寻人消息不足为奇。”
林雨涛搬来木板,准备在宁青的床前再搭一张床。
雷远便前来帮忙。
快要结束,雷远漫不经心问道:“你是老南京了,打听个事,南京城里有月昔路吗?”
林雨涛思索了一会儿说:“这个路名好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可以肯定它不太出名。”
“‘月昔’这俩字怎么写?”雷远又问。
林雨涛怀疑地看了雷远一眼:“这俩字你都不知道怎么写,又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
“先别问,好好想想这条路在什么地方。”
正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林玉忠的声音:“应康路上有一条五百米的巷子,那条就叫月溪路!”
没等大伯说完,林雨涛兴奋地一拍大脑:“对,月亮的月,溪水的溪,的确有这么一条路……大伯不好意思,打扰你睡觉了!”
“你们几个小子说话这么大声,我怎么睡得着?”
雷远和林雨涛对视一眼,情不自禁莞尔一笑,雷远提高声音:“大伯,如果实在睡不着的话,起来我跟您敬一根烟!”
“滚犊子,看来你们是真不想让我睡觉了!”
雷远压低声音又问林雨涛:“应康路在什么地方?”
“靠近中山北路附近……”说着林雨涛狐疑起来,“你为什么要打听月溪路?”
“也就随便一问。”
敷衍!
林雨涛知道雷远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对方不愿实话实说,也不便追问。
临睡前,雷远又问:“你们是如何进出南京城的?”
林雨涛不无得意地把进出南京城的路径向雷远描述了一下。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