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敏珠这两日总不见一仁,由初时的忐忑不安,到后来的恼羞成怒,再到而今的失魂落魄,正是辗转反侧的时候,入夜几乎很难成眠,冷不丁她的丫头秋芸进屋里来说秀儿姑娘来了,是六少奶奶要找她下楼去问个话。
敏珠甚是诧异,想着自己同宛春作别也不过一个钟头的功夫,怎么就又要找她说话了?念及自己这会子横竖也是睡不着的,她便唤了人来穿衣下床,跟着秀儿往宛春那里去。
一到院子里,就见一地灯火通明,绕在玉兰树上的彩灯不知何时叫人拧开来,火树银花之下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男子,衣冠趣÷阁挺,神采飞扬,仿佛阶下芝兰。才见到她,便立时双目放着光,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她的面容。
敏珠万想不到这种时候还能得见一仁,瞧他目光望来,思及自己近来的种种烦忧,皆因他而起,顿时生恼得别过头,只朝着她的六嫂走去道:“宛姐姐,你找我来何事?”
宛春此时已将闲杂人等尽皆挥退开了,正怕此事不成,再落了他人口舌。这会子既见敏珠,便招呼她近前道:“不是我找你有事,是他找你有事。”说时,将手向一仁一指,微笑着道,“一仁,我把人给你找来了,你要问什么尽管问来。”
一仁不自觉的将拳头攥得更紧,他已多日未曾见过敏珠,此时灯下再见,直觉如神仙妃子一般,便是吴生在世,穷丹青之妙,怕也难摹一二。尽管敏珠看也不曾看他一眼,然而一仁有情在先,越发觉得她此举美丽动人,便问敏珠道:“我那日同你说的话,你可都想好了?”
敏珠登时一惊,不料他当着宛春的面也敢这样说,忙佯装糊涂道:“你同我说什么了?我可不知道。”
一仁面上一急,就要把在山顶说的话再说一遍,倒是宛春同敏珠相处日久,看得出她心里的小别扭,忙将敏珠的手一拉,笑道:“我都知道了,你就不要瞒着我了。原先我是不同意一仁和你来往过密,是以才找借口五次三番地分离了你们两个。今天一仁上山倾诉了他的衷肠,我听了很是感动,委实不忍棒打鸳鸯,所以才让秀儿叫你来,就问你一句,你到底答不答应他呢?若是答应,以后一仁自然还到山房来教习你的功课。若是不答应,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赶他走,从此以后,再不许他踏进山房半步,你意下如何?”
敏珠听罢,又是惊又是恼,怪道无缘无故宛春突然就要带她回了容家,又难怪一仁回苏州竟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给她留一个,原来其中竟还有这层缘由,倒叫她这些日子平白担着心。她欲要生宛春的气,偏生宛春说的话是那么实诚,一言一语毫不隐瞒了她,她一时无可奈何,只得啐声道:“话都让你们姐弟两个说遍了,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
一仁忙道:“有的,有的,你尽管的说,我都听你的。”
宛春噗嗤笑出来,敏珠粉面含羞,扭着身子斥他:“我还没有说话,你就都听我的吗?若我叫你去死,你也去?”
一仁笑道:“死有何可怕,你不答应我,才是比叫我死都可怕呢。”
敏珠偷偷地抿唇,一张玉面上露着若隐若无的笑靥,却在底下拉一拉宛春的衣袖嗔怪道:“宛姐姐,你瞧瞧他,净会胡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