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挑衅地扫了二女一眼,若父皇赐婚,哪还有你们什么事,全都靠边站,远远地羡慕我们吧。
张怀玉笑叹道:“莫怪民女没提醒,殿下若走这一步棋,必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顾青脾性刚烈,宁折不弯,若动用强权逼迫他的终生大事,顾青必会拼死反抗,那时你父皇会气得要杀他,顾青也活不下去,殿下真忍心看到那一幕?”
万春一惊,顿时语滞。
被张怀玉提醒后,万春顿时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顾青曾经在长安城闯过那么多祸,每次闯祸都是因强权而起,对顾青的脾气她多少有些了解,确实是个刚烈性子,宁折不弯。若她央求父皇赐婚的话,恐怕最终的结果真会闹到不可收拾。
“我……你们的话我信不过,我问玉真皇姑去!”
说完万春掉头便走。
张怀锦得意地笑道:“还是阿姐厉害,三言两语逼走了这个坏女人。”
张怀玉摇头道:“不是我逼她,我刚刚说的全是实话,顾青马上会离开长安了,怀锦,你若喜欢顾阿兄便多与他聚一聚,过了这段日子,恐怕很久以后才能再见他。”
张怀锦惊道:“为何?顾阿兄不是被调回长安任右卫大将军了么?”
张怀玉叹道:“你不必知道原因,相信阿姐的话便是。”
张怀锦神情露出惶恐之色,迟疑半晌,忽然拔腿朝后院跑去,边跑边嚷嚷道:“顾阿兄,顾阿兄,不准睡了,快醒来与我多聚一聚!”
…………
范阳城。
今日的范阳城有些反常,昨夜便有无数将士披甲入城,封锁了城里的每条街道,并严令所有百姓不准出门,街上商铺全部停业,整座城池一夜之间彻底变成了军镇,街上只见一队队的披甲将士来回巡弋,却不见一个百姓商人的身影。
百姓和商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心中恐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窒息的肃杀之气。
范阳节度使府。
冬日的寒风呼号着从前堂外掠过,偌大的前堂内阴云密布,气压低得令人呼吸都困难。
节府前院站满了将士,将士们密密麻麻按刀而立,队列整齐有序,前堂内众将云集,范阳,平卢,河东三镇的将领皆齐聚于内,每名将领披甲戴盔,沉默无声地盯着坐在首位的安禄山。
今日的安禄山也是全副武装,一身特意订做的宽大铠甲将他肥胖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像一只浑身裹满了湿泥的野猪,模样有点可笑,但前堂内所有人都笑不出。
虽然被突然召来范阳不知何故,但每个人都清楚,今日此时安禄山召集三镇将领,必有惊天大事发生。
每个人隐隐有些兴奋,三镇这些年暗中厉兵秣马,换下了无数将领,将真正有野心有杀性的将领提拔上来,安禄山究竟要做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今日,便是此时了。
直到所有的将领陆续到齐,安禄山轻轻朝身边的侍卫李猪儿一瞥,李猪儿会意,朝前堂外用力挥了挥手。
站在节府大门边的亲卫们用力推动大门。
砰的一声闷响,节府大门被紧紧关上,沉闷的声音令所有将领心头微惊。
安禄山神情严肃,肥胖的身子在李猪儿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身,面朝前堂后的屏风行了一礼,沉声道:“有请长安天使!”
一名容貌普通,穿着绛紫色宦官袍服的中年人走出来,双手高高捧着一道卷起来的明黄色圣旨。
宦官神情不太自然,走到前堂中央还没说话,安禄山却率先朝宦官跪下,大声道:“臣,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跪聆圣训。”
见安禄山跪下,身后的众将愕然之余,也纷纷跟着跪下。
宦官缓缓打开手中的圣旨,念道:“安卿如面,长安情势危急,杨逆国忠者,佞幸窃国,串通长安宫闱宿卫,囚朕于兴庆宫大同殿,伙同奸宦多人,使朕不见天日,杨佞把持朝政,勾连佞吏,朝堂礼法崩殂,天子禁于斗室,法令滞于省台,忠臣死于刀俎,今遣亲信之宦星夜出城,宣朕密旨,安卿若忠直不改,当可提三镇兵马入长安勤王,窃窃语此,未可示矣。钦哉。”
圣旨念完,众将神情各异,有的作义愤填膺状,有的沉默不语,更多的却是茫然不解,这些茫然的人大多是没读过书大多,根本没听懂圣旨里的意思。
安禄山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沉声道:“此为天子密旨,意思就是,长安的杨国忠胆大包天,竟敢串通宫闱宿卫,将天子囚禁于深宫之内,而杨国忠却伙同奸臣把持朝政,一手遮天,此獠竟冒此大不韪,其行悖道,其心可诛!”
众将这才听懂了,一齐露出恍然之色,接着恍然之色又迅速转换成愤怒之色。
安禄山缓缓道:“天子遣人将密旨送来范阳,请我出兵南下,入长安勤王,清君之侧,诛杀杨国忠,还我大唐乾坤,正我大唐朝纲,天子待我如子如侄,天恩难报,今日正斯时也!诸位将军皆是安某多年心腹爱将,国难之时,诸位可愿与安某同往?”
前堂内一片沉默,良久,终于有人大声道:“安节帅平日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又有天子亲趣÷阁密旨请安节帅勤王,于公于私我等焉有坐视之理?节帅,末将愿为节帅前锋,提三镇兵马直击长安,救天子于囹圄之中!”
有人带头响应,此时此景,就算有个别将领心中并不情愿,也深深明白今日这关若不表态,怕是难见到明日的太阳了,于是众将纷纷附和响应,节府前堂内瞬间杀声震天。
至于所谓的“密旨”,所谓的“勤王”,所谓“杨国忠囚禁天子,把持朝政”,这些话里漏洞多得跟筛子似的,可是堂内诸将无人反驳。
密旨这个东西,只是为了造反而编出来的合法理由,不论写得多么的无懈可击,都掩盖不了造反的事实,这道密旨说直白点其实就是给那些愚昧的百姓们看的,欺骗那些愚昧的人,我并非叛乱,而是奉旨勤王,所谓勤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堂内的直接参与者难道不清楚?
见堂内群情激愤,这些激愤的情绪有真有假,但大家喊杀的声音还是比较大,也比较统一。
安禄山对众人的反应颇为满意,今日宣旨什么的,其实只是走个过场,毕竟造反也需要一块遮羞布用来掩耳盗铃,现在理由编得很充分,也很正义,这场面已经足够了。
于是安禄山站起来缓缓道:“甚好,既如此,本帅下令,尽起三镇兵马,连同奚族,契丹等异族兵马共计二十万,明日清晨向南开拔,遇城则破,遇兵则击,打到长安城内,救出圣天子!”
“起兵!”
一片甲叶撞击声,众将纷纷高举拳头,齐声大喝:“杀!”
堂内一阵阴风拂过,天地低昂,北风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