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幻境?那你呢?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人吗?”我问道。
我与她初次相见,尚无半点交情,依着我以往的性子,断然不会掏尽真心去对待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总会偷偷的留一手后路以防人心如刀剑,可现在也不知是怎的,我就是愿意相信她,我就是愿意相信她绝对不会加害于我。
她目色长长,渐而从四面的湖光山色中悠悠回了神,再转目于我,似有百般的不舍想念,顿了好大一会儿,嘴角一弯,才有些微微的苦涩笑意,轻轻与我道:“不,我不是被困在这里的人,我与周围的一切一样,都是幻体,因为我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被困在这里的。”
她说这话时面容平和,甚至还有一丝小小的轻松解脱,仿佛在她口中,生死之事就如同手中捧着的一杯清茶,多了不多,少了也不少。
我心中吃了一大惊,眼风上上下下的将她瞄了好几通,才接受眼前站着的这位活生生的温和妇人只是个转瞬即逝的幻体。既然当事人都不甚在意自己的生死,若我再摆出这一副既叹又惋的神色未免显得太过杞人忧天,多管闲事。忙敛了敛神情,也淡然的望向她,安慰道:“其实生死之事本就不用太过介怀,生时有诸多烦恼事,每日想的一个头两个大,反而死后万事清净,若死后还能待在如此风光秀美的地方,那才是人生的圆满呢。”
她一抬眸,定定凝视着我,双眸中皆是满满的担忧,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自责,关切问道:“听你方才这话里的语气,你在世间活的不开心吗?”
有些人因为能活着,所以开心。有些人因为开心,所以要活着。而我如今,是真的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没有什么能让我开心的,也没有什么能让我难过的,更没有人值得我活着,也没有人值得我去死。
这以后的日子,不过是将我先前闯下的祸事再修修补补,以图给仅剩的余生画上个圆满的句号,再不济就混吃等死吧。
所以我是有多么悲哀啊!
哪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呢?
我用了很大力气,朝她微微一笑,也只能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也无话可说。双目一侧,远方的青山含黛,绿水如翡,皆倒映进我的双眸间。
她也不再问,随我着的目光看过去,两相沉默,半晌无言,与她并肩而立,奇怪的是我忽然间竟然觉得一点都不孤独,仿佛自己不再是当初那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孩子,你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会跌进心火之镜呢?”
我急急扭头望向她,问道:“你知道心火之镜?”
她一双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柔软细腻,如三月的春风拂面,细雨花针,泪花点点的望着我,似有后怕,语气轻轻,又有淡淡哽咽,“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绝望的心似是忽然抓住了断壁上的一棵稻草般,总算不至于沉落到崖低,两膝弯曲,扑通一跪,央求道:“既然您能将我从心火之镜中救出来,想必也一定能将我从这里救出去,求求你,求求你,能不能帮我出去,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要去救,恐怕我若再迟迟赶不回去,他就真的要没命了。”
她急急将我自地上搀扶着站起来,轻轻覆上手背,擦掉我眼角边急落的几珠眼泪,紧紧拉握着我的手,关切问道:“你朋友他怎么了?”
我双眸一垂,出口一声烟叹,满脸晦暗自责,缓缓说与她道:“他为了救我,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唯有找到万凤心,才能救他的性命。”
一言明实情,我十分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两手轻轻一抖,沉眸片刻,面色徒有几分苍白,眉目间思虑深深,缓缓向我确认道:“你要万凤心?”
看她这副怪异神情,莫不是晓得万凤心的下落?
我两掌一压,将她的双手反掌紧紧一握,心中动如慌兔,咚咚跳个不停,屏息问道:“前辈莫不是知道万凤心的下落?”
她脸上思虑一瞬尽逝,下一刻连眼角眉梢都挂上了些淡淡的寂静,双目半躲也未躲,静静望着我,“我不知道,只是曾经听人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