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庄附近有一座荒废很久的寺庙,庙后有方清潭,是闲人庄养的仙鹤最为中意的嬉戏之地,我便连夜将乐安送回了此处安置。
如我所料,第二日鱼妖消失的消息便如烈火撩原般传的沸沸扬扬,我早早在亭子里泡上一壶清茶,等着南泽来。
我知道,以他如今的缜密心思,势必会猜到是我,也一定会来。
前几日宫里下了一场大雪,银装素裹的盈目纯白,仿佛将世间的一切就此不留痕迹的遮盖。我很喜欢这种毫无杂念的干净,便特意吩咐宫女太监们只打扫一条供人经过的小道,其余的不用打扫。
雪后初霁,暖日也照了几天,雪渐渐融化,满院子都是冷气,我不禁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貂绒斗篷。
平稳的脚步声自背后循序渐进,我没有请安亦没有恭迎,只将对面茶杯里添满了热腾腾的茶水。
他似乎对我的大不敬不甚在意,只无比端正的坐下来,端起茶杯,闭目一嗅茶香,又将它放回原处。
“你听说了昨日鱼妖消失的消息么?”明明是问我,他却是万分胸有成竹的笃定。
我将杯中清茶不紧不慢的饮下去,又添了一杯新茶,才淡然的看向他,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他放于桌边的右手渐渐蜷起,继而握紧,眸光一冷,猛得用力拍了一下桌面,杯中的茶水一震,泠然几响,溅出来好几朵水花。
“事关千万百姓生命存亡,如果是你,本王绝不姑息!”他眸间一时厉色深聚,声音如出山的猛虎长啸。
我心忽的一跌,突然意识到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九重天上的子南神君,而是现在这个年仅二十岁却深沉无比,城府难测的皇子。
“是我救走了那只人鱼,但是请你相信,不出五天,我一定查清真相,若真的是她,我一定绝不包庇!”我无比坚定认真的看着他。
他眉峰深拧,眸里燃着的怒火却是渐渐熄灭,终而只留一片如夜的漆黑,很平静的问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我鼻头一酸,握紧了藏于袖中的手,只觉得吹起的寒风凛冽,竟刮的眼眶涩疼,顿了半晌,才启唇缓缓道:“因为,我以为我是你的朋友。”
他神色一松,怔看了我片刻,喉中嗫嚅了半晌,终于滚出来低吟的两字:“朋友?”
我万分真挚的朝他重点点头,也和跟着重复一遍,“是,朋友。”
他神色复杂的看我一眼,有兴奋,有好笑,有怀疑,更多的是冷漠,旋即一甩长袖,什么话也没有说,便大步离去。
日晖将他的身影拉的颀长消瘦,带着些只影的寂寥,仿佛天痕边一只渐渐被长夜吞噬的孤雁,一生零零落落,一世可悲可怜。
那一刻,我竟然决定,假若有任何存在的机会,我一定拼尽全力为他与桃华改命。
因为痴情至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所谓的天意辜负,他们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用过晚膳,我支开重涧,孤身一人腾云去了闲人庄外的破庙里。
据说之前破庙里供奉了一位天宫里的娘娘,可万年前神魔大战,魔兵攻进闲人庄时经过此地,就一把火焚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