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之后天气突变,厚重的云层笼罩在春风城上空,空气却并不压抑,依旧清新舒畅。 阵阵细雨洒下,落在地上发出好似木棒敲打机杼的声响。 师承站在门前瞧着地上溅起的水花,叹息一声。 这春风城的天气他就没有看懂过,明明不该是下雨的天气不知何时就是一场瓢泼,明明该是下雨的时候又是暖阳的大晴天。 师承觉得这般天气无常定然与天上那巨大的灵力旋涡有关,他转过头看着杜七手中的油纸伞,眼睛睁大了一些,惊奇道:“你这丫头知道今儿要下雨?” 杜七带着面纱,身着白色披风遮住那一身青衣,于屋檐下摇摇头:“翠儿姐没让我带伞,这是上次落在马车上的,正巧可以用。” 姑娘说着撑起伞,垫着脚尖走入那小雨中,回头招手道。 “先生,你快些。” 师承一怔,不知道这丫头在高兴些什么,也取了伞走出去。 门外,杜七问道:“先生,咱们要去哪儿?” 师承将自己的药箱挂在杜七的肩上,随后道:“别问那么多,跟着我走就是了。” 杜七抱着沉重的药箱,眨了眨眼。 师承抢先道:“别问,等会出诊的东西你都用得到,不是说什么都会我倒要瞧瞧只从书上见过的你怎么出诊。” 杜七轻轻一个小跳越过那地上积水,撑伞立定,转身轻声道:“先生是在刁难我?” “你和谁学的这种话?” “翠儿姐。”杜七绣花鞋掂了掂,继续道:“她说叫我小心一些先生。” “……”师承心有不满,却说不出口。 他可没有找翠儿麻烦的觉悟,因为禅子有可能会找他的麻烦,绝云宗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得罪这佛门未来的印主。 师承说道:“好了,实话告诉你吧,学医也没有那么重要,无非是形而下的东西,你这丫头要是真的将医理都记住,尝试着治几个病人,知晓其中步骤也就可以了。” “这样?”杜七点点头:“我还以为是很重要的事儿。” “算不得不重要,还是看你自己。”师承道。 毕竟最终是要炼丹的,也无需让杜七在行医上花费太大的精力。 没有仔细教杜七如何行医也是因为不重要,事实上师承觉得杜七出诊提升医术还是其次,他只是想考察一下这傻姑娘的应变能力。 这也是杜十娘的意思。 丫头整天呆在家里,没有什么朋友,见识的人也少,多遇人磨炼也是好事。 而在这个世道,病患在难接触的人里即便说不上是最顶尖的,却也是很麻烦了。 杜七足够聪颖,但是很明显从杜十娘到师承到翠儿甚至明灯都觉得杜七不是一个机灵的人。 让恶人磨一磨,锻炼一下对杜七来说是好事。 师承说着,看着那身着白色披风的优雅姑娘,觉得自己多少也想看一下眼前丫头手忙脚乱的样子。 该是很有趣的。 …… 因为天上下了雨,路边也没有马车,师承便与杜七走在雨中,约么两刻钟的时间后二人来到了一间药方前。 师承取出钥匙打开门,旋即招呼杜七进入。 虽然此时整个药房空无一人,可柜台上的算盘、外账簿、笔墨应有尽有,看得出来是一家正在营业的药房。 杜七收了伞踏进药房,看着柜台后那几百格放着药材的小柜子,深呼吸一口。 药材的气味很香。 杜七琼鼻微动,嗅出了一些草药的味道,她一只手拨弄着桌面上的檀木算珠,觉得很有意思。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师承正翻阅账本,回头便见到这一幕,无奈说道:“你这丫头,别玩了。” “哦。” 杜七立刻收手,走过去看着那账本,上面写的不是进货账,而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诸如地址、病例之类的东西。 “先生,这药房是?” “给你准备的。” “给我?”杜七眨眨眼。 师承合上账本,将其扔向杜七,随后道:“昨儿接手的药房,好让你去出诊。” 如果让杜七打着他的名号,那可就算不上历练了。 他还想瞧瞧这丫头手忙脚乱的样子呢,所以找了一家春风城最普通的药房,接了一些单子让杜七去处理。 杜七接过书册,疑惑道:“先生,我是要在这儿给人看病?” “出诊出诊,你这妮子知道什么是出诊吗?”师承抬手,指尖闪光,点在杜七脑门上微微用力,看着杜七迷惑的大眼睛轻笑道:“这药房接的都是望海店姑娘们的单子,那些姑娘还有空来这地方看病?肯定是要你上门去的。” “望海店……”杜七听着,忽的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你与十娘说了我们具体去哪吗?”杜七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师承随口道:“没说,只是与她说给人看病,她同意了,你这丫头不会是临到阵前软了腿脚吧。” 杜七摇摇头,眸中露出几分兴奋:“望海店,我早就想进去瞧瞧了。” “?”师承听着杜七的话,很是不理解。 这丫头不就是住在望海店吗? 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杜七奇怪的地方多了,要是处处在意,他还不得累死。 师承指着杜七怀里的账册子道:“要去的地方、大体病症都记在上头了,这些是要求三日内到诊的,你自己挑着来。” “嗯。”杜七点点头,打开册子看过去。 姓名、年龄、住所、什么时候不舒服以及哪里不舒服都写的清楚,她粗略了看了几眼发现果然如师承所言,几乎全是望海店的姑娘。 春风城姑娘们容易得的病…… 杜七想了想,大体也就有了数。 “先生与我一起?”杜七合上书问。 “我?我就不去了。”师承于柜台坐下,砚墨提笔,一副账房先生的模样:“怎么,一个人紧张?” 杜七点头说道:“有一些。” “放轻松,我给你留的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按照医理开药就可以了。”师承安慰杜七。 他还算有几分良心。 忽的,师承看着杜七额头,微微一愣。 他的印记没有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