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从孟家的那条胡同出来,迎面冷不丁扑来两条影子……哦,是两个熟人在胡同口蹲他,江载雪和裴惟。 他驻足隔着一段距离对二人笑道:“江兄,裴兄。” 江载雪和裴惟跑过来,一左一右凑近了细细打量他:“嘿嘿,新科状元郎,沈修撰,沈大人……” 沈持左右开弓把二人推远一点儿:“岑兄呢?你俩怎么知道我来孟夫子家了?” “岑兄他在闭门读书,”江载雪说道:“两耳不闻窗外事,我们许久没见过他了。” 他总觉岑稚得有一股近乎要复仇的勤奋。虽然他知道岑稚是土生土长的禄县人,家境平淡,并没有什么仇家。 不过誓要考取功名罢了。 沈持:“……”看来他这次回乡省亲也未必能看到岑稚了。 “我们去没玉村找你,”裴惟说道:“沈夫人说你到书院去了,我们又去书院找你,赵秀才说你来孟夫子家了。”他们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沈持,算着时辰他该祭完祖了,立马去了没玉村沈家。 哪知和沈持走岔了。 沈持点点头:“听说孟夫子病了,我来看看他。” 裴惟担忧地问:“夫子怎样?” 沈持:“还好,受了些小风寒。” “那还好,”江载雪问他:“你此番几日回京?”春闱登科后,朝廷给新科进士一个月的时间回乡省亲,而后该到哪儿任官到哪里去,但这包括了在路上的时间,这么一算,沈持在家中停留不了几日。 沈持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以翰林院修撰的官职到工部去观政,如今有个西南黔州府矿物之事……” 他还未说完,江载雪就讶道:“你一个状元及第的翰林去工部观政?” 没听错吧。 在他对官场有限的认知里,当朝进士及第点了翰林的新贵们是不会考虑工部的,连眼神都不会分一个。 裴惟也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 沈持不欲就此事多说:“待会儿路过书院我想顺路去看看周夫子他们,一块儿吗?” “走吧,”江载雪一边走一边追着他问:“归玉,你真……的要去工部啊?” 沈持仅以一笑回应他。 他们到了书院,进门看见两个八岁上下的半大孩子不知因什么事起了争执,在这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的岁数,谁也不让谁,动手推搡起来…… 沈持笑道:“我们那会儿也是这样过来,这一晃都九年过去了。” 正忆往昔呢,周渔周夫子一路小跑过来,对着两个挥动小胖手打架的蒙童喝斥道:“不许在书院里打架,许青上,谷霄去把《学规教条》抄一十遍。” 两个蒙童听见夫子来了,撒开对方便跑,一人跑得连鞋子都飞了出去。 沈持他们不由得笑起来,笑声把周夫子招了过来,他扭头看了一遍以为眼花了,走几步又转过头来:“沈……状元郎?” “学生沈持,”沈 不大……” 一家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外面有人用京师官话喊道:“这里是沈修撰家吗?” 隔着大门,隐隐看见来任中有一名穿灰袍的驿卒,背上背着个送递公文的包袱。 沈山领着沈家男丁忙迎出来:“回贵人的话,正是沈家,沈修撰是老朽的孙儿。” 驿卒问话:“沈修撰呢?” 沈山正要回话,忽然瞥见门口闪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不是沈持又是谁,他道:“回来了。” 沈持进门见院子里来了送公文的驿卒,忙开口道:“在下就是沈持。” 驿卒从包袱中取出一份公文,上面印着工部的红戳:“沈修撰,这是您的公文,您拿好了。” 当朝的官吏赴任之前,隶属的府衙会发一道正式公文,里面写明赴任的职位、时间、地点甚至还有月俸等,算正经的上任手续了。 沈持接过去,不用看,这是工部发公文命他随同矿物司一道去黔州府赴任了。 他赏给驿卒一把铜板,等其走了才说道:“爷,奶,爹,娘,我选了去工部观政,暂时不去京城做官,要到西南的黔州府去办件事,短则数月,长则三年。”说到这里沈持停下来,过了会儿才道:“先前说带阿月去京城的事,只怕暂时要食言了。” 沈山和沈煌一脸震惊:“阿池,你考中状元点了翰林,我听送信的驿卒称你为‘修撰’,既已是翰林院的官儿,为何又要到黔州府去?” 在他们眼里,西南一直是朝廷贬谪官员的地方。 难道他家阿池犯了错得罪贵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