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沈煌的喉头微微发酸:“不用了,爹。”被大房和三房知道了又要生事。沈山叹了口气,硬塞到他手里,而后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莫要太拼命。”他得知这段时日沈煌为了多拿一两银子的俸禄,总是顶替别人巡夜,多少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揪心不已。 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沈持那边也在算着,一次看诊就花费三两多的诊金,按照阮行说的三个月之后再找他,如此一年看诊三四次的话,至少要预备下十几两银子。 眼下沈山出了十两,今年的诊金有了,那么明年呢……总不能还指着他爷,沈持发起愁来。 他甚至想让次年的夏天快点到来,这样他就能重操旧业,卖更多的蝈蝈,或拓展业务到邻县的庙会去卖,以求赚更多的银子。 当夜一直辗转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又有微雨,沈持没来得及去早市买食材,晌午只好煮白米饭充饥。他点着火把米饭蒸上,江载雪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内舍甲班的同窗。 “江兄,这是岑稚兄。” 沈持不失礼貌地打量一眼岑稚。 十二三岁的少年,面黄肌瘦这个词十分契合他,像饥荒年景的人,或是久病初愈。 沈持不好头一次见面就好奇地问人家为什么这么瘦。但是一交谈竟发现,岑稚谈吐不凡,满腹才华,看起来后年开春的县试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必是会考中的。 “江兄,岑兄,今日没做菜。”沈持说道。 江载雪揭开锅看看:“我带了两块霉豆腐来,就着填一填肚子罢了。” 说了片刻话之后,沈持盛出三碗饭。 岑稚谢过他,大口吃了,尽管很是克制,但仍旧掩饰不住的饿极了的状态。江载雪悄声跟沈持说:“岑稚他娘去年没了,他爹又娶了一房,总是苛待他,晨起连哺食都不给他吃饱的,唉……” 晚上回去也只有一碗生下来的稀粥。甚至扬言不让岑稚念书,断了给他的束脩银子,好在他娘临死的时候交给几两碎银子,这才勉强凑齐了今年的学费,就等着后年府试后考中童生,多少能糊口。 沈持看着岑稚豆芽菜一般的身段,陷入沉思。他道:“江兄,以后你带岑兄来吃饭吧,我不在意多煮一碗饭。” 江载雪:“那多麻烦你。”沈持说道:“没什么。” 反正书院的大米不要钱,烧火的柴禾是捡的,不过随手的事。 三人吃到一半,院长孟度来了。他瞧着岑稚陷入沉思,想当初这里是青瓦书院的食堂,请了厨师烧饭,每顿饭只收两文钱,为的是能让穷学生吃饱饭开设的,谁知后来开支过大,书院支撑不下去,于是荒废。 “可惜。”他自言自语。 沈持放下筷子,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也跟了句:“是可惜。” “可惜什么?”孟度叫住他问。 沈持说道:“我说这厨房放在这儿挺可惜的。”这么宽敞的一个院子,光 很快有了光泽。 沈持也有食材腌了几样小咸菜,送给经常来食堂烧饭的夫子们尝尝。年轻的夫子周渔品尝过一次后说道:“这咸菜可比外头卖的好吃多了。”有了它下饭,他每日清晨能多喝一碗白粥。 他们搭伙吃饭引起了上舍乙班两位已考取童生的学生的注意,他们前年考院试的时候饿昏在考号里,因此与秀才失之交臂,打那之后,太知道吃好的重要性了。 尝过一次沈持做的菜后念念不忘,说什么“余味绕舌三日,半夜做梦还在砸吧嘴呢。”,他俩挑头同孟度说道:“不如咱们凑钱让沈持出力做饭,岂不是美事哉。” 孟度又搬出“你们是来念书的不是来吃饭的”的话拒绝了提议。 让一个来念书的学生做饭太不像话了。 学院年轻的夫子周渔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们长身体的时候想吃点好的怎么了。”嫌孟度过分古板。 “再说了,读书人不吃饭啊,”他翻着白眼絮叨:“我那天还看见孟夫子你在炖肉吃呢。” “苏学士走哪儿吃哪儿,”他喋喋不休:“走到杭州自个创制了东坡肉,你就说他是不是读书人吧。” “难道不是因为杭州菜太难吃?”孟度不温不火地说道:“苏学士万不得已才自个儿下厨的。” 周渔恰是杭州人氏,听不得故乡被诋毁,气得和孟度文雅地骂起来,用词高深到除了他俩,别人也不怎么听得懂。 就这样两人见面就斗文,三天后孟度有些动摇,因为他比不上周渔年轻吵架时声音大嗓子还不哑:“咱们后院的地荒芜着是不好看。” 他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种上菜。 不过这会儿已近初冬时分,没菜可种了。 断人美食路太可恨,周渔还要跟他继续吵架,孟度实在是招架不住:“好好好,你的学生你要替他说话也是应该,这样吧周夫子,你跟他说,要是明年的分班考他能考进内舍班,我就任他折腾,要是做不到,就别揽这活儿。” 周渔这才勉强满意,转头把他的话转告于沈持。 沈持:好吧。 食堂的事缓一缓,先考进内舍班是正经事。 不过过了两日,沈持不经意一扫,发现灶台前那块地给整平了,好像有人要种植什么东西似的,他颇有兴趣地看了好几眼。 “我买了一捆小葱,”孟度似是不大好意思地说道:“放在这里做菜怕蔫巴了,想着栽在土里,做饭的时候直接掐就是。” 沈持:“……”搓搓小手,那么明年开春,他可以从野地里寻找几棵紫苏栽到这里来了对吧。 心中那个欢腾啊,这就意味着他日后的鱼虾等饭能吃得有滋有味了。为了吃鱼他得先学会养鱼是不是…… 不过没玉村的孩童都用竹篮子捞鱼捉虾,要是林子北边的小溪里做个漂浮网,扔进去一批小鱼苗,很快就有鱼吃了吧。 …… 沈持在脑子里想了很多的好事,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但是一点儿都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能不能顺利成事,还得另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