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它——在变态的房间里。 这间房老旧,但是不得不承认,它具有和副本格格不入的温馨。 陈宽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屋内,而一边的陆行声就有些心不在焉。 他记起黑线一整天没有进食——上一次进食——陆行声冷不丁又开始回想,旋即连忙清扫那毛骨悚然的零碎片段。 黑线不用上厕所,但是可以进食,这是毋庸置疑的。 陆行声懊恼地蹙眉,随后冲着玩家点点头:“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脚步匆忙地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两颗油嫩嫩的青菜和三颗鸡蛋,就只剩下一罐冰啤酒。 陆行声站在原地,冰箱的光打在他沉思的脸上,令他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真真正正变成一个聚光体。他焦糖色的眼瞳很特别,思索时不再如素日那样温润,有种淡淡的压迫感。 而带着压迫感的陆行声却只苦恼,加上剩下的挂面,这些食材只能做简单的青菜猪油面。 确定菜谱,陆行声自顾自地忙碌起来,一面拧开火开始烧水,一边将每一片青菜叶子都洗净。做面不费工夫,短短十来分钟就能出锅。但在分配分量时他犯了难,黑线的数量太多,食量肯定也大,但是有客人在家,不能只做一碗。 他将面条盛在大小不一的空碗里,舀了一小勺凝固的猪油浸在面汤中,不一会猪油化开,醇厚的香味和油光波动的汤水让人胃口大开。 两个碗上方都搁了一个煎蛋,但是陆行声热着耳根偷偷将第三个煎蛋藏在了大碗底部,这样一来没人知道他的小心思。 他还是第一次干这件事,难免心虚。 陆行声端着两碗面条出去,小碗放在茶几上,他深吸口气让自己表情自然:“你饿了吗?我这多煮了点,要是不介意可以填填肚子。” 他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太习惯跟人一块吃,我在屋里吃,你吃完放那就行了,等下我出来收拾。” 陈宽愣愣地看着冒着白雾的面条,没等他道谢陆行声就立刻转身走进卧室关紧门。 里面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没有黑线躺在床上,也没有出现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陆行声将一大碗面条放进床底。 他坐在地上盘着腿道:“你应该是需要进食的,不知道人类的食物你能不能吃。这东西叫面条,饱腹感强……” 陆行声声音渐渐压低、消失,他自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不明白为什么对着一个非人类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感受到他的失神,床下又传来鼓点似的啪啪声。 陆行声愣怔后忽而一笑,像是真真切切被鼓励了一般:“你有味觉吗?” 黑线的线端沾着汤汤水水,末端像是吸收一样膨胀,听见陆行声的询问,它们进食的动作停下,然后晃了晃身体。 【没有。】 陆行声看着上面的两个字,有些轻微的失落。 紧接着第二张纸条被轻轻推出来:【但是你做的肯定很好吃。】 黑线无师自通学会了人类的花言巧语,随后整个身体都幸福的泡在了碗里,它像条愉悦的小鱼在汤水里打着摆子,在本能的促使下学会了珍惜。 它珍惜地吃完陆行声亲手给它做的食物。 虽然食物里没有充沛的能量,没有它喜爱的血腥,甚至是带着它排斥的滚烫热度,但那充盈的幸福让它整个身体都快炸开,其他的黑线开始嫉妒,乃至在嫉妒的边缘走向失控。 向床下爬行的黑线越来越多,堆叠的厚度达到骇人的几厘米,小小的碗无法容纳铺天盖地的黑线。它们不留余力地争抢,仿佛不是同体,而是至死不休的死敌。 连钢碗都遭受这场毫无硝烟战斗的余波,碗沿出现一个明显的豁口,但是杀红了眼睛的黑线们顾不得别的,吃不了陆行声做食物,就吃掉已经品尝食物的自己。 陆行声没有低下身查看,虽然他的天性仍旧有磨灭不了的好奇,可他想要尊重这可怜的、背井离乡的、连名字也没有的外星生物。 就和他的那位同样害羞的朋友一样。 陆行声表情变得更加柔和,甚至散发了一种圣洁的光辉——偷偷注视的黑线心脏涌动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感情——如果它存在这种可以称之为弱点的结构的话。 他真特别。 从天花板的灯罩边缘探出线头的黑线痴迷的想:他和其他猎物一样孱弱,拥有低劣的视觉、可以被轻易欺瞒的听觉,不具有和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能力,甚至对危险的感知力和其他人类都差上一大截的距离。 但是—— 黑线忍不住从灯罩上掉下来,轻轻落在陆行声的发顶。 【陆行声……】 黑线雀跃地打着滚,有其他的黑线断断续续附和它的意识。 我一定会留在最后吃你。 它开始摆脱猎物的说辞去形容自己的感受,高等掠食者的本性是掠夺、吞噬,但是对你可以不一样。我会将你好好贮存在我的巢穴里,我会替你抵御外界的一切危险和天敌,我愿意守在这简陋的领地和你度过漫长的岁月。 对抗潮涌般的食欲、铭刻在基因里的杀戮,等你和其他猎物一样衰老、不可避免走向死亡,到那时,我会吞噬你——像在意识海中想象过无数次那样。 我会用你的血肉繁殖,完好保存你的记忆,这样你和我,我们融为一体,我们共同走向永生…… 陆行声不知道自己觉得小可怜的黑线,正在意识中表露让人退避三舍的表白,他只是将第二张纸条盯得快开出一朵花。 纸条小心翼翼被他放在衣兜里,陆行声轻轻拍了拍存放的衣兜,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穷汉在汹涌的人潮里,再三确认唯一可以让他翻盘的本金。 陆行声的头趴在床沿,小声问:“我没发现你之前,你吃的都是什么?” 想到除今天唯一一次的进食,陆行声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但是他不确定,问它:“你伤害过人类吗?就是和我一样的人类。” 黑线不赞同地在意识中哼唧两声。 你不一样。 它再次重复道:你是特别的。 陆行声这一次等待了很久,快五分钟时,第三张纸片才被推出来。 黑线略微紧张的蜷缩着身体,猎物的记忆告诉它撒谎是错误的,但是当它真诚地将答案写在上面,一种天性里对危险的警报骤然间拉响。黑线慌慌张张将刚才的答案涂黑,转不过弯的意识让它不知如何下笔。 陆行声将地上的纸片捡起来。 他表情有瞬间的空白,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纸爱心,内心的疑问喷涌而出。 “嗯……”陆行声小心将纸爱心拆开,内部也没有字迹,随后他才豁然开朗。 这就是对方拒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