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堂姐</p>
马车照例进不来，舒心是被婆子背下山的，她简直不敢想象舒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在这里生活。站在院外，看着粗糙的青砖围墙和瓦房，舒心抽了抽嘴角。进到院中，看见满院子的蔬菜瓜果，又觉得好像还可以。很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乡野情趣。想到陶渊明的诗，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上辈子住过的圆明园。</p>
与圣祖爷一样，胤模非常重视农桑，圆明园西北面的景观几乎都与农事有关。</p>
她经常去的两处，是稻田和菜圃，后来改名淡泊宁静、杏花春馆。</p>
名字改得再文雅,也是一处种庄稼,一处种菜果。每年的二月二，胤祺再忙都会抽空去扶犁，亲自耕田。她一般也会跟着去。</p>
春天耕地，夏天插秧，等到收获的时候，还要参与稻谷的脱壳筛选。</p>
除了种粮食,还种蔬菜水果。</p>
作为皇后，她每年要主持亲蚕礼，过程复杂到令人头疼。别的皇后主持亲蚕礼，把仪式走完就行了，胤祯却要求她去圆明园亲自养蚕，亲自抽丝剥茧，还要亲自织布做衣裳。她和胤祺的袜子，很多都是用她织的布，由她亲手缝制。世人只道皇上累，她却累死在了胤祺前面。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啊，没有口腹之欲，甚少情欲，对自己要求极严，对别人的要求更严。</p>
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爱恨分明，心狠手辣。不见菩萨心肠，唯有霹雳手段。</p>
很遗憾，她并非他所爱，还与他相看两厌，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悲惨遭遇。</p>
李氏和年氏，还有后来走上人生巅峰的钮祜禄氏，都非他所爱。</p>
舒心觉得，被胤祺真正爱过的人，只有年羹尧和十三爷胤祥。</p>
年羹尧恃宠而骄，被赐死。</p>
十三爷鞠躬尽瘁，被累死。</p>
总之，都难逃一死。</p>
重活一回，她早已将名利看淡，只想离那个瘟神似的男人远远的，不要与他产生任何交集。</p>
所以她今日登门，就是为了提醒小堂妹，珍爱生命，远离胤祺。</p>
同时结合自己上辈子宝贵的人生经验，给小堂妹的未来做一个趋利避害的规划，然后深藏功与名退出选秀舞台，寻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嫁了。</p>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夫妻恩爱，儿孙绕膝，白头到老。想着，余光瞄见道旁的秧苗中间有一根杂草，舒心蹙眉停步，弯腰拔掉。</p>
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的姜舒月：对植物友好的大堂姐能有什么坏心眼。</p>
不过眼前这位拔草的小仙女，不仅是她的大堂姐，还是未来雍正帝唯一的皇后。</p>
哪怕常妈妈昨天吓唬了她一晚上，姜舒月对这位大堂姐的好奇，还是压过了害怕。</p>
她转头朝道旁那排红甜菜看去，整整一畦，好像只有大堂姐手里那一根杂草。</p>
都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大堂姐果然与历史上的雍正帝一样，眼睛里不揉沙子。</p>
貌似还有点强迫症的疑影儿。</p>
“大姐姐。”没人给她介绍，姜舒月也不知道该喊什么合适。舒心回头，看见姜舒月，忙把手里的野草扔了，几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好个标致的姑娘，难怪把祖母稀罕得什么似的。”</p>
对方被夸了，也不知红脸低头，自谦几句，反而笑呵呵地夸回来：“大姐姐也很漂亮。”</p>
舒心：…至少大大方方的。</p>
眼神也不差。</p>
其实大堂姐生得很是寡淡，算不得漂亮，但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从容，让人瞧着很舒服。</p>
再加上刚刚拔草那一幕，在姜舒月心里狠狠加分，舒服立刻升级为漂亮了。</p>
小姐妹俩长大之后第一次见面，都给彼此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p>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之后便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舒心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压根儿没有对雾隐山田庄的印象，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嘴甜，笑起来更甜，蜜枣儿似的堂妹。舒心不记得原主，姜舒月却久仰眼前这位孝敬宪皇后的大名。</p>
就连做事严谨的雍正帝，给她的评价都是：孝顺恭敬。乾隆帝更是曾为她写诗，歌功颂德。</p>
可见贤良。</p>
严格来说，孝敬宪皇后是姜舒月穿到康熙朝之后，见过的第一个历史名人。</p>
如果说雍正帝是明君，那么孝敬宪皇后便是贤后，一个管着前朝，一个管着后宫，同样有条不紊，举案齐眉，相得益彰。抛开私人感情不说，至少算一对非常称职的帝后。第一次见到历史名人，让姜舒月既兴奋又激动，哪怕手拉手都让她有一种很真实又很抽离的感觉。</p>
想到雍正皇帝，就不可避免地要聊到明年的大选。“明年大选，二妹妹可有什么想法？"明知道对方在山里长大，知道的不如自己多，舒心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大堂姐礼貌地问，姜舒月就礼貌地回：“左不过是被撂牌子出宫。”</p>
不管是内定，还是选秀的时候被选上，大堂姐肯定是要嫁给四阿哥做嫡福晋的。</p>
历史摆在那里，姜舒月这个穿越者，可不想在这时候扇动翅膀，把一代贤后给蝴蝶没了。</p>
且不说她没有这个本事，便是有也不会如此做。一旦大堂姐被选中，她</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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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堂妹基本没戏留在宫里。康熙皇帝的后宫确实有好几朵姐妹花，可没道理跟儿子成为连襟。也没有哪对姐妹花，能同时嫁给两个皇子，让人家兄弟成为连襟的。</p>
如果印家足够给力，能求来皇上给印四和她指婚，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p>
姜舒月不敢奢望太多。</p>
谁知她这样想，大堂姐却鼓励她：“你生得如此漂亮，又有乌拉那拉家和祖母做后盾，选秀之前合该有一番思量。”她和印四都说好了，不想再思量什么。</p>
况且想了也是白想。</p>
见大堂姐兴致勃勃，姜舒月忍不住给她剧透：“大姐姐早晚要嫁给四阿哥，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她不跟着凑热闹，却想提前抱大腿。</p>
刚穿过来那会儿，是一条大腿都没有，也不知是她在心里拜的哪位神佛显灵了，最近两个月大腿噌噌往外冒。想不抱都难。</p>
原本姜舒月只想要一把保护伞，为她遮风挡雨，现在她不介意多来一把。</p>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大，可能会动很多权贵的蛋糕，保护伞当然越多越好。</p>
嫁给印四之后，她可以在印家势力范围内活动。有了孝敬宪皇后这个堂姐的支持，她是不是可以获得更大的活动范围了？历史上，孝敬宪皇后生了雍正帝唯一的嫡子弘晖，只可惜八岁夭折了。若她这时候扇动一下小翅膀，保住弘晖，算不算从龙之功，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抱上新皇大腿了？反正雍正帝死得早，新皇很快就能登基，那么她的活动范围是不是就可以扩大到全国了？</p>
新皇的小姨和救命恩人，太后嫡亲的堂妹……姜舒月幻想自己权势滔天，想在哪里种地就在哪里种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的时候，耳边忽然想起大堂姐冷冰冰的声音：“你知道的真不少，不过那亲事黄了，我不会嫁给四阿哥。"死都不会。姜舒月：全都是泡法，只一刹的火花……</p>
很快又反应过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是穿来的，熟知这段历史，大堂姐肯定会嫁给四阿哥，然后母仪天下。也许，过程没有史书中记载得那样轻巧。</p>
毕竟秦始皇统一六国，用了十年时间，合纵连横多少波折，最后也只得了一句“六王毕，四海一。”好饭不怕晚，瓜是苦后甜，过程波折就让它波折去吧，最后结果是好的就行。</p>
姜舒月哄好自己，又反过来哄人：“好事多磨，大姐姐莫要心急。”</p>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堂姐我看好你。才与小堂妹见面，舒心本来不想说她和四阿哥的亲事，毕竟两边都没拿到明面上来说，万一传出去恐怕会影响她的闺誉。奈何上辈子过得太苦，重生之后又无人倾诉，舒心憋了一肚子话，好容易找到合适的听众，不倒出来会憋死。“你知道我在议亲，肯定也听说了我闹绝食。”想起那个冷漠的男人，舒心笑比哭还难看：“四阿哥冷情冷性，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他厌恶你，踩你一脚都觉得碚。他若是喜欢你，更惨了，因为你得配得上他的喜欢，并且用十倍百倍偿还。”</p>
年羹尧还不上，被赐死。</p>
十三爷还上了，被累死。</p>
没有活路。</p>
反倒是陪他睡了一觉，之后被抛诸脑后的钮祜禄氏，母凭子贵成了人生赢家。</p>
姜舒月：听这描述，似曾相识。</p>
不过大堂姐的描述与历史上的雍正帝形象大差不差，都是冷面帝王。</p>
“这样的男人……我高攀不起。"准确点说是躲都来不及，舒心只求这辈子与他没有交集。</p>
所以小堂妹的亲事也得尽量避开。</p>
倒不是舒心托大，觉得皇子可以随便她们姐妹挑选，而是命运使然。</p>
上辈子四阿哥娶了乌拉那拉家的女儿，这辈子姻缘仍在。她是重生了，不惜任何代价都要避开，谁知道这份命定的姻缘会不会落在小堂妹身上。</p>
如果小堂妹因为她的退出误打误撞成了胤祺的嫡福晋，那她就成了胤祺的大姨子。</p>
还是有了交集。</p>
舒心与小堂妹脾气相投，一见如故，也不想因为自己的退出把对方推入火坑。</p>
她现在已经说了太多实话，而事实上，她这辈子从未与胤祺见过面。</p>
再说下去，恐怕会暴露重生的秘密。</p>
于是岔开话题，说起别的：“总之四阿哥不是良配，二妹妹若想嫁入皇室，五阿哥敦厚老实很不错。如果二妹妹需要，我也可以求我额娘替你筹谋。”</p>
早答应过印四，姜舒月不想在亲事上浪费时间：“我福薄命浅，高攀不起，还是被撂牌子自行婚配的好。”大堂姐就是大堂姐，天生的皇后命，看人准得一批。五阿哥做皇子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康熙皇帝众多儿子当中结局最好的。</p>
晋封一次没落下，清算一次没赶上，最后在亲王爵上寿终正寝，谥号为温。</p>
就连以毒舌著称的雍正皇帝，对恒亲王的评价都是“秉性和平，持躬谦谨″。</p>
可听印四说，恒亲王平时说蒙语，她听不懂。彼此熟络起来，舒心才有机会细细打量她这个小堂妹，脸蛋足够惊艳，奈何身形太过瘦削羸弱，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舒心做过十年皇后，亲自主持过两次大选，非常清楚地知道以小堂妹这样的身体，多半入不了皇上的眼，很难</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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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给皇子做嫡福晋。</p>
皇上偏爱身段苗条的女子，可给皇子们选嫡福晋又是另外一套标准。</p>
当年她的那些个妯娌，除了她自己苗条些，哪一个不是珠圆玉润。</p>
就连药罐子似的大福晋也是不瘦的。</p>
上辈子见惯了皇子间的勾心斗角，和妯娌间的尔虞我诈，再看她这个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堂妹，舒心忽然觉得被撂牌子自行婚配也很好。</p>
到时候，她求额娘给小堂妹攀一门好亲，还可以经常走动。她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弟弟，唯独没有妹妹。眼前这个蜜枣儿似的小堂妹，心地单纯，很合她心心意。姜舒月要留舒心心吃午饭，被婉拒了：“额娘许我出来看你，已是法外开恩，再不许久留的。”</p>
又问：“初十你这里可是有什么事？”</p>
好奇额娘为什么偏要她避开初十这一日。</p>
“每月初十都有贵客登门。”</p>
姜舒月据实以告，却见舒心轻蹙柳眉：“什么贵客？”“两位在我落难时曾经出手相助的公子。"姜舒月笼统道。“外男？“舒心心嘴上说，“大选在即，这段时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p>
心里却在想，额娘都知道的事，祖母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不管，任凭小堂妹私会外男？</p>
此处田庄虽隐蔽，也并非世外桃源，万一传出闲言碎语，小堂妹如何议亲，连带着乌拉那拉家女孩的名声都得受连累。回去问额娘，额娘只说不让她管，舒心越发好奇了。额娘出身宗室，最重名声和体面。平时她出门，除非宴请，中午必须回家用饭。额娘管她管得如此严苛，为何如此放任小堂妹？</p>
小堂妹不是额娘的女儿，却也是乌拉那拉家嫡出的姑娘，与乌拉那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p>
当初大伯母将小堂妹许给冯家的儿子，额娘都觉得不妥当，认为有失身份。</p>
现在知道小堂妹私会外男，额娘居然不管！委实说不通。</p>
撇开额娘的双标，只说那两个外男，舒心也觉得格外不对劲。</p>
小堂妹国色天香，天真烂漫，可别在选秀之前被纨绔子弟给哄骗了去。</p>
于是舒心决定下月初十想办法再去一趟雾隐山田庄，到底看看是怎么回事。</p>
另一边，姜舒月正在问常妈妈：“大姐姐说她的亲事黄了，可有此事？”</p>
常妈妈有个同乡在二福晋身边管事，闲聊时透露过一些大姑娘议亲的事，但消息还停留在几个月前。“二福晋最善钻营，为了走通宫里的门路，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常妈妈心心疼地撇撇嘴，“大姑娘的亲事一早就有了眉目，好像……好像是四阿哥。”</p>
常妈妈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听说黄了啊。”为了独女的亲事，二福晋去年就开始忙活，以她的身份和手段，不应该失手才对。</p>
常妈妈给左婆子取了一个外号叫“坐地炮”，左婆子也送了常妈妈一个外号叫"长舌妇”。</p>
损是损了点，但很贴切，常妈妈确实爱打听，也爱传闲话。最为难得的是，常妈妈还有自己的关系网和渠道，消息十分灵通。</p>
乌拉那拉家的很多事，姜舒月都是听常妈妈说起的，全都能对上。</p>
“大姐姐还说她闹绝食来着，有这回事吗？"姜舒月虽然对大堂姐的印象很好，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二房的人又猴精，她还是留了个心眼儿。</p>
常妈妈想了半天：“大姑娘过年那会儿好像病过一回，绝食……没听说。”</p>
想起二房那些人，常妈妈撇嘴：“二爷和二福晋插上尾巴就是猴儿，几位公子也都是人精，大姑娘……更是人精中的人精。”</p>
顿了顿，又道：“大姑娘的亲事，二福晋从去年就开始走门路，花了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就黄了？”说着眼神闪烁了几下，轻声问：“大姑娘是不是还说了四阿哥很多坏话？”</p>
姜舒月一惊，点头，听常妈妈笑道：“这就对了！大姑娘准是听说了姑娘明年也要参加选秀，怕姑娘的风头压过她去，跟她抢四阿哥，这才跑过来搬弄是非。”</p>
“可我瞧着大姐姐不像那样的人。"姜舒月犹豫。常妈妈一拍大腿：“姑娘心思单纯，要是让姑娘瞧出目的，大姑娘还能算是人精中的人精吗？”</p>
所以说宅斗中最经典的桥段姐妹想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了？</p>
姜舒月心里有点乱，不愿再聊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别的。吃过午饭，村里人过来领大豆种子，十五户人家只来了一半不到。</p>
灾年免租，村里人都很感激她，但还是不敢轻易尝试她说的法子，在两茬冬小麦之间轮作大豆。</p>
白给豆种，也不敢。</p>
姜舒月理解。</p>
毕竟这边会种大豆的少，主要粮食作物还是小麦。而且今年的小麦已经收割完，减产一半以上。</p>
明年的冬小麦就是全家人的命。</p>
没有多少人敢拿全家的人命，去赌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法子。再看这些愿意试种的，全是索绰罗氏打上门那日为了救她受伤的，多多少少得了一些银子作药费，这才有些底气。六家就六家吧，一家一亩，也有六亩地了。六亩地撒下豆种，哪怕明年仍是灾年，至少也能收上两千多斤大豆。</p>
这些大豆全是含油量高的油豆，榨成豆油</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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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够村里人吃上一段时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