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鱼才几毛钱一斤,卖这么多钱,你要钓多少鱼?”宁母显然是有些不信。 “妈,你说的那是鲤鱼和鲫鱼,这鱼当然便宜了,一两毛钱一斤,我这是鳜鱼和黄鸭叫,卖的贵些。”宁建国解释道。 “那你卖多少?”李燕玲好奇问道。 “黄鸭叫三毛,鳜鱼五毛。” “这么贵!你怎么卖得掉?谁会花这么多钱买鱼吃,买肉吃不好吗?”宁母有些不信。 “这不是卖完了吗,咋能说没人买呢。” “现在的人都这么有钱了吗?”李燕玲好奇道。 “那你还带鱼回来干啥,不都卖了,那里可是值三四块钱呢。”宁母有些心疼。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卖掉,就留了三条,再说了,自己吃不好么?就不能自己补补了?”宁建国理直气壮道。 听到此话,宁母转头看了眼李燕玲,就没再继续说什么。 见宁母不再说啥,宁建国就把他卖鱼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给两人听,专门卖给那些家里有孕妇或者产妇的,所以价钱高点,人家也能接受。 听完后,宁母也不知道说他啥好,只能说他其他本事没有,鬼主意倒是挺多。 他也不在意,就当是老妈在夸自己了。 接着他还说供销社吴主任还在他这里的定了后续一个月的鱼,每隔三天送一次。 李燕玲有些担忧,要是以后钓不到可咋整。 “这不是多准备了一条吗,先养着,万一没钓到就拿家里养着的这条,我就不信了,好几天时间还钓不到?” “你以为河里的鱼是你养的,想钓就能钓,以前也没见着你经常往家里带鱼回来。”宁母见他没把握的事也敢乱答应,开始训斥了起来。 宁建国也不好说啥,总不能说他后世钓了几十年的鱼,现在技术大增了吧。 “以前我又不是没带鱼回来,是你嫌弃,我才没往家里带。” “你还好意思说,你以前带回家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那玩意那么费油,不放油能吃吗?”宁母没好气道。 “也就是你今天带回来的鱼不多放油也一样能吃,要是你今天带回来的还是那些小杂鱼,我一样说你。” 宁建国脸色一黑,油油油!天天说来说去,还是油! 自己迟早得提点油回来。 “不就是油吗,妈,你等着,早晚提回来。” “行,我等着,前几天你也这么说,也没见你提回来。” “我这不是拿钱回来了吗,要不是集市上我去晚了,肉都卖完了,今天我就提肉回来了。”宁建国不服气了。 “好了好了,建国,别说了,你少说两句。”这时,李燕玲见两人说话声越说越大,搞不好就要吵起来了,赶紧喊住丈夫。 宁建国见妻子叫住自己,也是一下就回过神来,马上就开始后悔,刚刚不该和母亲置气的。 真没必要和母亲争执,这年头,除了极个别的,谁家都不富裕。 没有哪家做饭炒菜是舍得放油的。 天天喊着菜没油水,饭都是红苕饭。 其实最难做的就是家庭主妇。 她要算计着家里头的粮食还有多少,够不够一家人吃的,油罐子,盐罐子还能支撑多久,家里孩子的衣服是不是小了破了,是不是又要去买布……。 手里头有一点钱也不敢乱用,家里吃穿用度要花钱,两个妹妹上学要交学费,还害怕家里有谁生个病啥的需要钱应急,到处都需要花钱。 更别提到了秋天的三提五统,这是一点都容不得你拖欠的。 在后世已经过习惯了好日子的宁建国潜意识里都觉得这是小事,不就是一点油吗。 现在他才终于回想起来,他真正算过上好日子,也才二十年的时间,前面几十年,都是在吃不饱饭的日子中度过的。 宁建国沉默了。 拿过妻子手中的那一叠钱,数了三了块钱放到宁母面前:“妈,你拿着,该买的买。” 另外又拿了三毛六分钱放入口袋,那是自己留着用的。 剩下的一股脑塞到妻子手里:“燕玲,剩下这钱你收着。” 本来宁母看着宁建国给了自己三块钱还说该买的的买,下意识就想说他,三块钱能买啥,还该买的买。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能拿钱回家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以前好些,不能一下子要求太高。 他也就是以前要娶媳妇前那段时间跟着他爹去扛了一段时间的树,拿了点钱回来,其他时间,都是问家里要钱,还经常在外面瞎混。 看来,娶了婆娘之后,人还是变了很多。 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但至少知道要挣钱了,会往家里拿钱。 李燕玲拿着宁建国给的钱,听他说要自己收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结婚来,都是他问自己要钱,还是第一次给钱给她呢。 宁母见状,看着燕玲有些迟疑,对她说道:“燕玲,他给你,你就收着,以后不要再随便给他钱。” 既然当妈都发话了,李燕玲也不再说啥,那就收着吧。 宁建国自知自己年轻的时候挺混账的,还是等女儿出生之后,有一次发高烧没钱治,自己亲戚借了一圈都没借到,还是在邹威那里借到五块钱之后才醒悟过来。 现在家里对他没啥好脸色也正常,都是在还以前的债。 不过只要他以后好好表现,自然会慢慢改善对他的看法。 按照后世的说法,宁建国就是一个典型的精神小伙,喜欢玩,瞎混,讲义气,对别人好,兜里又没几个子。 好在家里及时帮他把婆娘给娶上了,收住了他那颗心,不然他要是还没结婚,又跑去羊城打工去了,初始版本的精神小伙的一员绝对少不了他。 家里人绝对想不到,现在年轻外表下的宁建国,内里是一个六十岁的老灵魂。 六十岁的宁建国也挺爱玩的,但和年轻时候的他喜欢玩的肯定不一样。 年轻时候的他,喜欢去歌舞厅,喜欢看录像带,喜欢骑车,喜欢炸金花。 现在的他,喜欢钓鱼,喜欢捡蘑菇,挖野菜,喜欢种点地,喜欢打字牌。 除了打牌是一样的,其他爱好都相差甚远。 而且湘省的人,尤其是宝庆府这边的人,没几个男的不喜欢打牌的。 后世流传一句很火的话,湘省的人有个特征,就是什么事都是打和搞。 乱世打仗。 盛世打工。 闲时打牌。 做什么事情,不管他做不做的成,先搞他一搞,搞不搞得成不知道,我先搞了再说。 一辈子都在打和搞中度过。 就像现在的宁建国,他好不容易回到了这个时代,他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搞。 只读了小学的他,没有多少文化知识,虽然后世干过很多行业,但大多数都是卖苦力。 现在能帮他的,只有后世的记忆及发展趋势,但有了这些就能发财了吗? 并不一定能,可能小富没问题,大富就不行了。 他明白一个道理,当你赚到了远远超出你自身的学识和能力之外的钱财之后,背后就有一双无形的手,让这些钱财回归到社会。 他有一个朋友就是这样,在工地上打了几十年工,从一个小工做起,后面当了老板,开了自己的建筑公司,但后面亏得差点房子都卖掉了。 有次回来和他一起喝酒的时候说道:“赚小钱靠运,赚大钱靠命。” 可真是应了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不懂法律,不知道怎么开公司。 也不懂商业逻辑,他所以为的商业逻辑就是低买高卖。 更不懂人情世故,可能一些小的人情世故他还懂点,但到另一个层面,别说人情事故了,光别人说话他都不一定能懂。 所以,哪怕现在是改革开放的高速发展时期,正处于风口之上,按照以后有句话,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但他从未想过去从事一个自己一点都不熟悉的陌生领域。 国家好几亿人,改革开放的风口再大,也不可能让几亿人都飞起来,只能沾点红利。 至于飞起来,那不过是成功者站在他现有的高度对山底下的人发出的嗤笑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