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抢种的棉花全部收获完毕,最终统计出来的平均亩产为三百七十斤。 陆鹏不知道这产量高低如何,而黄敏表示还是相当不错的,比琼州崖州的产量都要好一些。 陆鹏心里有底了,三月初就开始了全州范围内的推行。 以他现在在钦州的声望,这一举措并未受到大多的阻碍,很多老百姓虽然不懂这棉花是何物,但只要是县尊让种的,他们也都没什么抵触地便种下了。 陆鹏带着黄敏满钦州各地跑,一是向民众们讲解棉花的好处,种出来虽然不能吃,但官府会收购,比种粮食还要划算。二是种植方面也需要黄敏亲自指导把关。 这天一行人跑了好几个村镇,人人奔波疲累,好不容易回到县衙,就见顾潭秋站在门口跟人说话。 见了陆鹏后他连忙迎上来,还没说话就先苦笑了一声。 陆鹏诧异地笑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 顾潭秋没来得及回答,他身后探出一颗头来,嘻嘻地一笑。 陆鹏看去不由一怔,无语道:“你这……怎么跑回来了?” 竟然是本应该跟着父母进京去的尚敏若,她撇嘴道:“我哥都能留下,我为什么不能啊?我才不要去临安跟那些没出息的公子小姐混日子呢。” 陆鹏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跑出来的,他能想到尚洪此时的脸色了:“真是胡闹!你也不怕爹娘着急?” 尚敏若笑嘻嘻道:“放心,放心,我有数的,我给他们留了信呢。” 陆鹏一时无语,这尚家估计都走到半路上了,现在总不能将这丫头送回去吧。又见尚敏若一身衣裙也颇为脏了,原本干净漂亮的姑娘也显得十分憔悴,便说道:“先去休息吧,你们家住的房子已经退了吧?” 尚敏若笑道:“黄姐姐,我跟你住一起好不好?” 黄敏和她关系最好,见她回来十分高兴,展颜笑道:“那当然好了。” 陆鹏无奈地挥了挥手,待两个姑娘拉着手跑开后,向顾潭秋道:“我估计这四家的老爷子们个个都将我恨到了骨子里。” 顾潭秋笑道:“换成是我也不愿走的,在相公身边受益实在是太多了。” 陆鹏笑着摇了摇头,两人一边进门,顾潭秋一边拿出他的簿子翻看,说道:“相公,静江府上头又来人了,胡英龙态度十分强硬,声称要亲自前来,用词还颇为难听。其有封信我已放在桌案公文最上层了。” 陆鹏点了点头,笑道:“不用管他,这老家伙要是之前稍微服点软,不早就没这回事了。现在吵嚷开来,整个静江府的人现在全看着他,他也只能梗着脖子硬到底了。” 顾潭秋心想这世间恐怕也没几个敢跟按察使硬顶的官员了,他有些担心道:“此人必会向朝廷告状……” 陆鹏笑道:“随他告去,有什么好怕的。” 顾潭秋眨了眨眼睛,他跟了陆鹏这么久,早发现自家知县相公有一种没将朝廷当回事的奇怪态度,虽然不太理解,但也不敢多说,只道:“此事不知又该如何收场?” “就那几个人,关一辈子也不值当什么,费点粮食罢了。不过我料赵与影会出面,给胡英龙一个台阶下的。” 顾潭秋点着头,又翻了翻簿子,迟疑了一下道:“再有便是……相公那位故友,名叫蒲云山的,现在成天大喊大叫。” 陆鹏愕然道:“谁?” 被顾潭秋提醒后,才想起是跟着谢家老四来钦州的那“临安故友”,不禁诧异道:“他还没走?” 顾潭秋道:“呃……这位蒲先生,以前是只要有酒他便在那院中呆得心安理得,但近日来似乎颇有些烦躁,跑到县衙来闹了好几次,声称要见相公。” 陆鹏摇了摇头,这什么破事儿,随口道:“我哪有时间,他想是闲得没事做了,潭秋你看着给他寻些事做着便是。” 顾潭秋答应了,又翻着簿子说了一些其他事。他这县丞当得越来越像秘书了,大事小事都要向陆鹏请示。 明日还要去乡下,陆鹏本打算回后院好好歇息,这时候却就有人来报,说道:“老爷,有一个广州来的,说是要见许县丞。” 顾潭秋听着有些奇怪,说道:“许县丞都走这么久了,怎么还会有人来访?” 陆鹏却是有些明白,笑道:“恐怕是来找我的。” 他之前出海之时,曾在海上遇到广州市舶司的一个公事,名叫季盛的。当时陆鹏身为知县跑到海上显然不妥,因此随口用的许龚名义,他估计有可能是这人跑来了。 问清情况后,索性便带着人出城到港口去迎一迎,这人的身份还是很有用的。 如今的钦州港口比起半年前已是大不相同,此时一个长相平平的中年男子正在岸边四处打量,脸色颇有些惊异,向身后的从人惊叹道:“不是说这钦州又穷又小么?怎有如此大港的?” 以前的钦州港口,基本只有谢家这样的豪族私船往来,而现在,港口的规模已是拓展数倍,每天都有不少船只进出往来。这些船只有的是陆鹏支持,张桃等人带起来的船队,有的是石仲康、邵文沧等人的船只,更多的是听说钦州商机,往来贸易的商船,例如很早就和陆鹏有过交谈的广州商人白孝昌,现在来钦州的频率比往年多了好几倍。 虽然说现在这港口还是远远比不上广州的,但已是中等规模的港口了。 港口周边,有造船和修理的船坞,有酒馆和饭店,有供应海上需求货物的港市,当然也设有主管海关税务的港务司。 像广州、泉州这些地方的海关是跟地方完全脱钩的,广州市舶司是由朝廷户部直属,而钦州这些都是完全掌握在陆鹏手里的,因为以前的钦州根本没有设这些机构的必要。 这中年人和几名从人惊疑不定地议论了好一阵,陆鹏已来到了港口,拱手笑道:“原来是季兄大驾,有失远迎,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