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芥川龙之介犹如疾风骤雨一般,这一刹那,仿佛一道耀眼的闪电,高调地划破天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开门,从地下室的外面闯了进来。 他来了,他来了。就这么大剌剌地闯进来。 那道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如若疾速游走的鬼魅一般,他的身姿,恍如裹挟着一整个世界。 芥川龙之介带着他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破开了迷雾与荆棘,他破开门,闯进来了! “……”地下室内,空气凝滞,氛围冻结,似有一只‘啊啊’叫的乌鸦,从低空处缓缓飞过。 乌鸦的后面,还带着一串省略号。 芥川龙之介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见了什么?他听见了什么?禅院干部对太宰先生做了什么?对太宰先生说了什么? 啊——?!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简直泪流满面。 禅院晓在看见他之后,面色也是微微一僵。心说太宰你知道门外有人,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没有观察外界的习惯,你不是有吗? 你已经知道芥川来了,在门外即将要闯进来,但你说都不说一声,现在问我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禅院晓无机质的视线,平淡地转向太宰治。还是那么古井无波,还是那么处变不惊。 他与太宰仿佛在进行无声无息的眼神交流。 两人在表面上都是一副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样子,面色不显、波澜不惊,仿佛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至于他们心底真正的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相比之下,太宰看起来更为不以为意一些。 禅院晓一直是这个样子,没有丝毫改变。 时间在此刻静止了,定格在那一刹那。芥川的脸颊两侧,渐变色的发丝,还在无风自动。这大概是因为他进来得太快,导致头发还在微微晃动。 而他那张因为病弱而显得苍白的脸上,表情已经完全地、彻底地凝固住了。 迷雾散尽,看到的景象却是…… 芥川龙之介不由得悲伤地捂住嘴巴。 他看见了什么?太宰先生的双手被两副手铐与两个铁环扣住,整个人被吊起来,衣衫极其不整、甚至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布料是完整的。 而禅院干部,他竟然。 伸手拍了太宰先生的屁股!还说他屁股翘! 不敢置信,完全不敢置信…… 这到底要他怎样才能接受啊! 芥川悲伤地捂着嘴,禁不住后退两步,身形与脚步,都显出有几分难以控制的踉跄。 双眸瞪大看着两人,里面的瞳孔已经完全缩紧,显而易见地颤动着,眸光闪烁,无法言语。 很难说,这是一种何等的感觉。 只能说是在下失礼了。 唐突了,以后绝对会敲门。 在下来得真不是时候,对不起。 茫然而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口水,显然他的大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看起来受到的打击和冲击力度非常巨大。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啊?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干什么啊?这是在干什么? 病弱少年那一瞬间的空白脑海里,仿佛有无数条弹幕型的文字,叫嚣着飞速掠过,极为强势地,极为繁杂地,充盈在他的大脑之间。 久久,都难以磨灭。 芥川不敢细想,但根本不用想,第一个念头闪过的时候,就已经完整且明确地想到了。 在余光所及之处,芥川还看见地板上那些凌乱不堪的衣物,它们被非常草率地乱丢在几处,简直是这里一件、那里一件,毫无章法。 太宰先生的黑色西服外套、黑色西服马甲、黑色的领带,甚至还有绷带,连裤子都有。 实在是太不堪了,太无法入目了。 不仅如此,地板上还有一些精致繁复的、似乎是用以叠穿的和服,一件件全部丢在那里。 怎么连禅院干部的衣服裤子也有? 芥川猛一抬头,他这才发现禅院干部也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白色里衣里裤,身上的布料也是破破烂烂,就像是被鞭子抽过了一样。 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搞的。 其实应该是手撕的吧?不是鞭子打的吧?就是亲自动手撕开了彼此衣服——因为他们那些破洞里面的皮肤,全都完好无损,没有受伤痕迹。 芥川这样想。但这样也很不对劲。 互相撕衣服?撕成这样?相当不对劲。 这得多激烈啊…… 芥川双眸微抬。在那一抬头的时候,他刚好撞上禅院晓一脸真诚的微笑。那大抵是一种不必竭力也能保持冷静的、习惯性自持的微笑。 只见禅院晓真诚而礼貌,诚意十足,冷白色的精致脸颊上,扯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拜托您,别说出去了。 认真地请求您。 这要是说出去,我们俩在afia还怎么混啊。 虽然他们俩一个叛逃、一个退休,都已经不在港口黑手党里活动了,但江湖上毕竟还流传着他们的传说。 不能再加上他们俩有一腿的传说吧。 退一万步讲,尽管这种“有一腿”的传说,其实早就已经存在,但总不能真的坐实吧。 三个黑手党汇聚在这个狭小的地下室里。 他们来自于同一个组织。 在禅院干部的唇角浮现起那一抹瘆人的谜之微笑以后,芥川不由得身体后仰。 踉跄之下,饶是他也险些摔倒。 干部这是在威胁他。 这个笑容的意思是,如果你敢说出去,你就完蛋了,你就死定了,你就等死吧。 16岁的少年感到一丝压力。 虽然禅院干部只比他大两岁,但经历比出身于贫民窟的他更为丰富,从小就接受过咒术师训练了。 很多东西,还是森首 领亲自教的。 不管是作为异能者,还是作为咒术师,禅院干部的实力都是首屈一指的。 芥川自认为他还不可能战胜禅院干部。 至少现在不能。 未来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他也相信自己是可以赶上的,用努力来弥补以前错过的时间。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太宰先生用否定他来令他得以迅速成长吧。 他需要强大起来,而且是越快越好。 有的人自幼就觉醒了异能,或者说也可以是咒术界的术式,很多人还有家族的传承。 他们训练起来,是有特定路线的。 有前人替他们踩过的路,有很多的经验和模式,可以直接照搬、照抄。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之前碰到的五条悟就是如此,他是家系传承的咒术师,拥有着祖传的无下限术式。 既然是祖传,那就有说明书。 夏油杰则是另外一个样子,完全是另一种模式。他是半路出家当咒术师的。 在此之前也只是普通人。 就好像芥川自己出身于贫民窟,尽管拥有着异能,也要不断地练习很多东西。 不断地刺激自己,获得提升。 夏油杰加入咒术高专,大概就像他加入港口黑手党一样吧。 至于禅院干部,他是介于两者之间。 出身于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但自幼的经历也可谓残酷,并没有得到家族里的几分助力。 不过,到底是在孩童时代——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异能,还获得了专业的教导和训练。 这些都是芥川需要用时间去弥补的。 如果想要后来居上,那就要更努力才行。 然而,虽然芥川龙之介将禅院晓视为了某种目标,但在他的心里,还是想要亲近他的。 毕竟,禅院干部一直对他不坏。 甚至可以说是很好。 只不过,此刻,禅院干部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压,实在有些压迫到了芥川。 这是可以让组织里的中老年人也折服的。 跟年龄没有关系。 在禅院晓对他“威胁性”地微笑之后。 芥川艰难地稳住身形,同时剧烈地咳嗽了一番——这主要还是因为地下室里的情景太骇人了。 而不是禅院干部压迫到的结果。 平复下来之后,芥川严肃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干部您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病弱的嗓音微哑,似乎还夹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类似于酸涩的、异样的情绪。 芥川不仅口头保证,心里也已经暗暗发誓。 这种事情,说出去确实有一点不光彩。 啊呸,怎么可能。 禅院干部和太宰先生做什么都是对的。 尽管…… 他们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是的,没错。 想到这里,芥川的表情变得平静了许多:“太宰先生,禅院干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觉得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见芥川微低着头,脸色有些晦暗不明,眼神也有些游移不定。 就连说这句话的声音都没什么底气。 我能走了吗?放我走吧? “等等。”禅院晓缓声叫住他。 芥川的脚步一顿,看上去颇为病弱的一具身形,便凝固一般停顿在那里。 “还有什么事吗,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