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锦城是南江省的第二大城市,也是最靠南的城市。它的夏日从早上热到晚上,尤其是九点之后,温度会稳定上升,大家都不想出门。 这会儿正是九点,路上没什么人,大学城也不例外。 已然有些烫脚的路面上,一人一骑在奔驰,烈日照射露出的手臂,那人却没有感受到一点热度,更没有出汗。 他就是江济堂,一个一脚踩进棺材的男人。 大学城在锦城城南位置,靠着旧城区,离江济堂家不远。 这附近有六所大学,有江济堂就读的南联大,隔壁的南江影视学院和南江艺术学院,还有在另一个街区的南江大学和南江师范,最后一所是小老弟南江财经学院。 这条路跑过好几年,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怎么走。江济堂骑着二手电驴,用最快速度进入隔壁的南江艺术学院。 刚进校门,他就看到南江艺术学院的白墙上贴着‘关爱学生心理健康’的标语,但路上没什么人,倒是学生生活街那边有些声响。 正值毕业季,艺术学院的广场上大概有高年级学生在跳蚤市场买卖旧物,但他的目标不是那里。 只有十六元购物金,每一分钱都得用到实处,而最好的,当然还是零元购。 坐落于明月湖湖畔的七字楼是艺术学院的美术系大本营,国画专业毕业班的画室在七楼。 他的车子从七字楼正门开过,正要找地儿暂停,却发现门口残留着‘警戒、勿入’的封锁线,大门也锁着。 又有学生跳楼了? 他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天热气燥,易动肝火,也容易抑郁低沉。临近毕业的这一个月,附近几所大学都出了事。 就业压力大跳楼了,遇情感危机溺水了,还有吃个串串把自己噎死的,投胎都赶着趟儿。 其实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奈何踢出老班的班级小群里每天都在发这种小道消息,人都听麻了。 正门进不去,江济堂开车去后门,后门还留着缝。 大楼后面有停车场,他停下电驴,上锁,从后座下拿出写着‘志愿者’的红马甲,还有两个折叠超市口袋,再掏出口罩。 套上红马甲戴上口罩的江济堂很自然地顺走门后的扫把和簸箕,坐电梯去七楼。 楼里一个人都没有,气氛格外阴森,江济堂到达七楼,七楼墙壁上的画像们安安静静,所有教室都为他敞开大门。 国画专业共有三个班,都在这一层,他先去了一班。 门推开,就能看到满地散落无人捡的画笔和吸水海绵,角落还丢着不少颜料管和没用完的宣纸。 光线穿过窗帘缝隙,尘埃在跳舞。 这里的东西都是毕业生不要的,多数比较残破不好转手,带回去又麻烦又占空间,所以干脆丢在画室里,历年如此。 他熟练地整理有些凌乱的教室,一边把有用的东西装进购物袋。 “运气不错。”教 第一单的收集任务圆满完成,??????葶?窘?? apapapldo?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回家,还能顺路去处理另外两件单子。” 从大学城出来,逆着老城公交的路线就到了老街,老街在锦城西南角,处在大学城和江济堂家的夹角上。 老街是被时代遗弃的旧城商业区。市中心东迁之后已经没落了三十多年。 东新西旧,南贫北贵,城市大框架固定下来,等闲不会变动。锦城的四个角有着截然不同的四种风景。 老街由三条只能过一辆车的青石路组成,青石路两边都是两层带店面的砖瓦房,低矮的铺子里什么都卖,实用且价格低廉。 不过他选择这里的最重要理由是:除了三条街道的头尾,整个区都没监控。里头卖货的商家也是不装的,很方便他行事。 江济堂走进巷子尾一家贩卖成鸡、鸡蛋和鸡雏的店,店长是位老先生,看到有客人进来就摇着蒲扇热情介绍: “都是自家散养在山上的土鸡,吃草籽虫子玉米谷物不吃饲料,满山跑,肉质劲道久煮不烂。” “要炖汤的老母鸡,两年以上的两只。” “有的有的。” 老先生给他选了一只养了三年的老母鸡和一只养了两年半的老母鸡,仔细说来不算大:“瞧瞧,精神着呢。” 是挺精神,爪子也利。 江济堂和老母鸡对视半天,又抓起来掂了掂,遂点头:“就它俩了。” 两只老母鸡最终以一百二十成交。 江济堂一手一只出了门,他拐进巷子里,出来时手上两只鸡就不见了。 任务者背包是好东西,否则带太多东西回家惹人注目。 那左邻右舍大爷大妈一碰头,情报一交换,说:305号那小江啊,见天儿的往家里倒腾东西,怎么不见他往外拿?别是家里养了只吞天的饕餮。 好,分分钟暴露。 将两只鸡丢进任务者背包后,他擦干净手,还喷了随身携带的消毒水。接下去该买算盘。 老街也有卖算盘的,都是实木的老式算盘,他没瞧新的,反而去二手里头淘。 将三个纸箱都翻找过,一堆看着差不多的算盘中被他找出一把厚重的十三档算盘,那四角还包了黄铜。 “三十六。”老板没细看,随口那么一说。 “三十六块,老板您收好。”他生怕对方反悔,立马扫码成交。 算盘到手的江济堂走出去,在路边石凳上稍稍擦拭抛光,旧算盘便在这一擦一磨间展露真实的样子。 竟是红木制作的上好算盘。 “哎呀,走宝了。”无聊探出头看的老板拍着大腿。 江济堂笑得更开心,原本苍白的脸色都带出几分健康的红晕。 好东西接触过就知道,外头那些染色的杂木算盘没有这种温润细腻的手感。再看四角包铜的工艺,就知道出自老手艺人。 这样一把使用红酸枝作为珠子、中 隔和边框的算盘,平时买也得好几百。但之前堆在二手算盘里,灰扑扑的,让他捡了漏。 江济堂抚摸着温润的木头。 他特别喜欢这种捡漏的过程,一开始是因为缺钱,后来却是喜欢上挖掘被遗漏的宝物,将它擦拭干净让它重现璀璨的感觉。 不管是物,还是人,他都很喜欢这种重新打磨雕琢的过程。 放下手中算盘,江济堂的思绪随着天空的鸟雀掠过这块区域,乃至整座城市。 他四年前考上这里的大学,江女士跟着来了,准备来这里暂住,但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他就利用网络办好了所有事情,这个城市政务的高效便捷深深震撼了来自小县城的他们。 “快捷高效,不经人手不走人情,政通人和,好地方。”那时江女士就说,这里环境挺好的,适合居住,不然他们来这座城市定居吧。 于是他们在地价最便宜的西南角买下一间刚刚被火烧了一半的小楼。 小楼死了人,又烧了小半,价格很低。但买下小楼后他们就没什么钱了,接下去还要上学,要装修房子,总觉得哪儿哪儿都缺钱,不知道怎么省出来。 江济堂低下头去学,于是他知道了旧物市场,知道了犄角旮旯的很多宝藏店铺,还学会了捡漏和旧物改造。 其实也才四年,总觉得已经很遥远了。那时候江女士还没有出国逐梦,他们在这座城市的一个角落相依为命。 江女士负责和建筑团队沟通,他负责设计和采购。 她是个心大的女孩,他就得细心一点。 这座城市的边边角角他都跑遍了,只为找到性价比最高的装修材料。 他可以因为听到别人谈论哪个师傅物美价廉就厚颜去询问,因此认识了很多人,得到了热情的回应和各种省钱攻略。 放学后他也会来帮忙,就为了省一点人工。一来一往他不知不觉掌握了许多装修技巧,甚至家里某些家具,还有软包,还是他动手做的。 那段时间带给他的见识和学到的知识比四年大学学到的还要多,俯下身去看,才能发现世界的另一种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