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我是有想过与宋国联合。”商悯摸了摸下巴,“不说别的,就单说宋兆雪……他现在是我们的同门,关系算是近一些,不管是联络感情还是拿捏他,都会容易一些。” “那师姐为什么不选宋国呢?”郑留问。 “因为宋兆雪做不了宋国的主,作为独生子的他或许能说动宋王,但是宋王可能左右不了宋国朝臣。”商悯惋惜地摇摇头,“宋王病弱,因为身体不好,她在朝政上也逐渐无力起来。你说宋国这些年也动作频频,在练兵屯粮,可是一旦宋国举兵,他们长期以来积累的各种内政弊端就会在短时间内暴发,算是个不稳定因素,换一位强势的君主可能就能镇压有不轨之心的臣子和宗亲,但是宋王……我怕她有心无力。” “既然要挑选可以联合的对象,那么我们可以联合的国家最好内政稳定,免得一时联盟一时反悔,徒增事端,动摇其余诸国出兵的决心。” 郑留侧目,而后笑:“那师姐怎么不选我母国的郑国?” “你那位六十多岁的父王太难搞了,你有主意有野心的兄弟姐妹们也太多了,在出兵一事上很难达成一致吧?”虽然是问句,但是商悯的语气和眼神都透出确信的意思,“郑王的每个孩子都想登位,要是大燕搞一出招安,承诺不反燕者可得郑王位,这不一下子就把他们给搞定了吗?就算搞定不了全部,也能分化几位吧?郑国政权分裂,只在一夕。” 郑留浑身一震,目露惊色,仿佛被箭矢正中心窝。 他张了张嘴,许久不语,而后露出苦涩的笑:“师姐,你难道也会推演天机吗?” 商悯愣住,“不是吧?” 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郑留靠在座椅上苦笑连连,再也不敢轻视商悯。 他因重生占尽先机,所以受困于天不得擅自泄露天机,但这种未卜先知的感觉让郑留不自觉把自己放在了高人一等的位置上,他对于所有人都持有一种微妙的俯视的态度。 可是商悯随意几句话宛如闷棍将他打醒。 未卜先知又如何?只是因为他经历的多罢了。商悯甚至没有那些记忆,就能句句直戳要害,六强国各自的短板暴露无遗。 商悯所说的招安正是郑留前世发生过的事情。 “父王年近七十,我长姐大我三十余岁,都快五十了,她想当王都快想疯了,早些年父王的孩子夭折很多,其中就有她的手笔。因为死的子嗣太多,父王很是伤怀,我出生时,他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留’,希望我能存活下来。”郑留道,“或许是运气够好,我确实顺利活到现在了。一哥去得早,三哥装作窝囊废,剩余几个活到成年的兄姐也一个比一个狠。” “你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啊。”商悯同情地看着他。 “父王近些年正在逐渐放权给长姐,不是因为他不在意权力了,而是他年纪大了,压制不住我大姐了。”郑留的话语中少有起伏,似乎对于父王和那位大姐没有任何感情,“我三哥应该很慌吧 ?其实父王的所有孩子都一样慌,毕竟以大姐的性格,她登位后必然不会放过他们,她甚至连我这样毫无威胁的年幼孩童都不会放过。” 这么说,郑留前世,郑国就陷入了夺权内乱? 郑国大公主要登王位,其他的公主公子也想登王位,长此以往,郑国政局必然分裂。 apapapldo以师弟才能,当得起王位继承人,只是不凑巧,生得晚了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商悯笑着刺探。 她疑心在郑留的前世,他是郑国王位争夺战最后的赢家。 郑留显然读懂了商悯的潜台词,他矜持地点了点头,“谢师姐夸赞,既然师姐也如此认为,那可见师弟我确实担得起这个身份。” 一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赵国政局稳定,赵王赵长绮性情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不过她正当壮年,也从未听说过赵国政局不稳,可见她虽然性情不好,但是治国还算有方。赵国公子名赵乾,是过继过来的,她也没有什么亲生的孩子,她将此子打发来当质子,除了别无选择之外,我认为同样有敷衍之意……敷衍,就说明她对皇帝不怎么服气啊。”商悯思索着说,“这是我个人感觉,师弟以为呢?” “师姐所想极有道理,师弟万分赞同。”郑留颔首。 “那就好。”商悯放心了一点。 “师姐可知,赵王为何性情暴戾还没人敢反抗她吗?”郑留意味深长道。 商悯不需要思索就能给出答案,“因为她不仅狠,还有手腕。” “正是!”郑留道,“这位赵王,出生年月可是排行第五,老赵王的第五个孩子,排名算是靠后了,一个在出生年月上并不占先机的第五子,最后能登顶王位,当然是靠心黑手狠。” “她杀姊屠兄上位?”商悯道。 这些风言风语商悯也有所耳闻,不过知之不详。 她对赵王印象最深的还是商溯生辰,她派人送来好几只虎豹猛兽当贺礼…… “对,不止,传说老赵王的死也蹊跷,毕竟他死的时候才四十来岁……由此来看,赵王真是手段凶狠,叫人生畏。”郑留拍拍手,“自她一十岁登位,赵国中凡是有人反抗她,都被她给处置了。” “师弟这么一说,倒叫我心里犯嘀咕了,希望她不是性情阴晴不定,出尔反尔之人。”商悯道。 “只要她肯与我们联盟反燕,这天下大势就已经形成了,至于她是不是会出尔反尔……依师弟愚见,在灭燕之前,赵王是不会轻易出尔反尔的,她的野心,远超师姐的想象。”郑留斟酌道。 “好,有师弟点头,也叫我心中一定。”商悯面孔严肃,“另外还有一事,我拿不准主意,想要问问师弟。” “请说。”郑留道。 “也是方才说到招安一事,让我心里有点不安了,梁国为燕皇走狗,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商悯眼神沉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变低,“但我觉得,梁王姬桓可能不仅是皇帝的走狗,而是……” 不是皇帝的走 狗,那还能是谁的走狗? 妖的走狗! 郑留眼皮一颤,没料到商悯会产生这种想法。 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反而凝神思考了起来。 前世他回到郑国时,梁国已经被灭了,是被武国灭的。他回归郑国后忙于夺位,花了三年才得以坐上郑王的宝座,因此他对梁国以及梁王的印象其实不深。 郑留想到,当初各诸侯混战,梁国一心护持大燕,做守卫宿阳的屏障,不惜落得国破城灭也不肯投降,甚至梁王姬桓守城而死……梁王,是这么有气节的人吗? “师姐可有见过姬桓?觉得他人如何?”郑留迟疑道。 “父王叔父还有我,对姬桓的评价都是心狠有余才干不足,为人也不怎么光明磊落……当然我也知道,在那个位置上没法光明磊落。”商悯道。 郑留问:“师姐觉得梁王对大燕忠心吗?” 商悯答:“忠心?我不这么认为,他自己都是谋反上位的,一个谋反上位的人却说自己对大燕忠心?这话不可信。” “这样吗……师姐所担心之事,的确极有可能为真。”郑留面色凝重。 商悯叹气:“倒也不意外。只要我们想灭燕,就必得灭梁,如果只是灭梁也就罢了……我是担心梁国境内的天柱。” 妖族的图谋与天柱有着莫大的关联。 天柱碎裂与妖族复兴,恐怕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天柱镇压妖魔也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群妖绝迹的今日,妖族要想复起,就必须要让天柱碎裂。 “还有最后一件事,师姐要如何使六国相信皇帝是被妖控制了,而不是他自己头脑发昏了。”郑留道,“师姐既然能想得如此细致深入,想必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我考虑过。”商悯对郑留微微一笑,“这法子有些难以实现,但只要实现,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师姐可否告知?”郑留来了兴致。 “还请师弟多点耐心。”商悯笑了笑,“此事牵扯众多,难度极高,我并无十分把握,此时告诉师弟,如若不成,未免让师弟空欢喜一场……请师弟再多等一些时日,待我功成,师弟自然知晓是什么法子了。不能告知师弟,还请师弟不要与我生嫌隙才好。” “哦?如此,那我便静候佳音了。”郑留也不在意商悯拒绝透露自己的谋划,只是这样笑着说,“能被师姐说出口的谋划,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也应当有五六分,我等着便是。” 见郑留这般答,商悯松了一口气。 人与人其实最忌讳交浅言深,今夜他们已经说得足够多了,这已经是极限了,更进一步的事情,事关性命、事关大势,商悯不能轻易对郑留说出口,哪怕他们已经是最紧密的盟友。 郑留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静静地看着商悯。 他真的不在意商悯对他隐瞒什么,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前世相处数载,她依然对他有戒心,更何况今生呢? 他不介意,甚至有些期待了。这种心情就仿佛有火焰在心里燃烧,让他胸腔一片滚烫。 师姐啊师姐,让我来见识一下……年仅十一岁的你,身为质子的你,远离故国支持的你,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手段,达成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