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伊微微偏头,在看台后面的大路上一队人正朝着这边走来,最前面的赫然就是穿着正装的拉赫里斯。 小孩儿五官深邃精致,带着高高的法老帽,黄金制成的眼镜蛇盘旋在额际,两侧是华丽的宝石和玛瑙,繁复的风情褶项圈延伸到肩头,遮住他略显单薄的胸膛。 白色的亚麻腰裙下,少年的小腿修长纤细,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伯伊微微挑眉,突然想到一句话,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盛装打扮下,就连矮子小法老都显高了。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拉赫里斯突然侧眸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遇上。 拉赫里斯愣了下,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看惯了这人素面朝天的模样,突然上了妆,竟然让他感觉到了些许不适应。 当然,是极好看的,就连周围的人都在偷偷地看他,有些恨不得贴上去,凑近了看个够,全无朝臣风范。 拉赫里斯轻哼,妖颜惑众! 伯伊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对着他笑了下,却见小孩儿突然小脸一黑,凶巴巴地瞪他一眼。 伯伊:“………” 即将青春期的小孩儿就是这么敏感。 法老一到场,一直吵吵嚷嚷的平民倏地一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看台上那个一身矜贵的少年法老。 哪怕他们的神明尚且稚嫩,但光芒从不曾黯淡,永远照耀着底比斯,照耀着埃及。 拉赫里斯走到黄金宝座前,一手拿着弯钩法杖,一手连枷法杖,黄金与蓝色玻璃制成的杖身在初升的太阳下晶莹透亮,黑曜石反射着神秘的微光。 他缓缓坐下,神情严肃地说:“我们列祖的神,荷鲁斯,欧利西斯,阿蒙拉,诸神之光照耀着我们,我将信奉他们直至生命终结。” 看台下所有的平民齐齐跪下,整个身体趴伏在地,以一种绝对虔诚的姿态,大声地唱道: “我们列祖的神,荷鲁斯,欧利西斯,阿蒙拉,诸神之光照耀着我们,我将信奉他们直至生命终结。” 成千上万的人同时吟唱是怎样的体验? 沙漠为之臣服,秃鹫收起羽翅,在世界之外的神明都将为之侧目。 耳根子隐隐作痛,伯伊是第一次见证这样的场面,震撼,血液沿着血管冲进心脏,又会在下一次心跳时迸发,将一腔热血输送至全身。 手心浸出一层热汗,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伯伊以先知的身份站在拉赫里斯身后,感受着同样的至高无上。 难怪古代的掌权者都想要万人之上,享受万民敬仰。 伯伊想,这怎么能不叫人热血沸腾。 拉赫里斯举起手中的权杖,所有人的声音蓦地一收,就连沙漠上呼啸的狂风都收敛起锋芒。 无数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位正值年少的神明。 “我将以阿蒙神之名,从底比斯出发前往孟斐斯,我将传承阿蒙的意志,永远做他最虔诚最忠实的传令官,将祝福传递至整个埃及。” 拉赫里斯举起双手,两柄权杖交叉,在太阳神的福泽中传递着神圣的光芒,照拂在每一个子民身上。 站在王座下首的数十位祭司们高声吟唱,重复着法老的话语,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足以叫万千子民都务必清晰地听到法老对他们的祝福。 “愿法老永恒!”无论是平民,还是奴隶,亦或是贵族,都在此时此刻跪下,高举双手,“愿法老永恒,愿阿蒙永恒!” 伯伊随着众人的动作跪下,照葫芦画瓢。 视线却在四下游荡,这才注意到梅丽特王后坐在后面,随侍支了一个凉帐,她的面容隐在阴影里。 精致的座椅将她包围,她斜倚着,亚麻裙下露出一双长腿,光足踩在羊毛地毯上,黑色的脚链如藤蔓缠绕,充满神秘色彩的纹身绘制在手足上。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下跪的人。 毫无忌惮,冷然的猫眼中没有神明,嘴角挂着淡淡的讥讽与嘲笑。 “此行,我将授予米维尔将军巡游指挥官一职,为阿蒙的耳,阿蒙的右手,为阿蒙保驾护航。”拉赫里斯举起连枷权杖,身后的祭司走上前,高高举起手中的托盘。 托盘中是一只黄金臂环,雕刻着展开双翅的秃鹫。 米维尔大步跨过去,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感谢法老恩赐。” 诺登家族对阿蒙的信仰是从不动摇的,即便平日他瞧不上这个弱势的小法老,却绝对不会拒绝阿蒙神的请求。 祭司用圣水净手,以洁白的巾子擦拭干净,这才将臂环亲手为米维尔戴上。 米维尔举起被阿蒙信赖的右手,握着伴随自己征战沙场的宝剑,宝石的光芒闪烁如神明在言语。 看台下的平民再次跪下,无比虔诚地看向阿蒙的右手,和将要出征的阿蒙宝剑。 “阿蒙永恒!” “阿蒙永恒!” “阿蒙永恒!” 拉赫里斯再次举起自己左手的弯钩法杖:“此行,我将授予阿伊祭司为大祭司,为阿蒙的眼,为阿蒙的口,为阿蒙的左手,传递阿蒙的祝福。” 在场不少人蓦地将视线转向伯伊,大祭司的身份,那不是说明这个人被神殿拉拢了? 有人提前就收到了消息,但真正见证,却是另一回事儿,有人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看凉帐,王后冷着脸看不出情绪。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不知道王后这是生气了。 看来没跑了,这小子是真背叛了王后,完蛋,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伯伊全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神色平静地走上前,单膝跪下,举起双手。 祭司再次净手,将代表阿蒙左手的眼镜蛇臂环戴到他的左手臂。 平民再次高呼—— “阿蒙永恒!” “阿蒙永恒!” “阿蒙永恒!” 阴影中。 “要开始了吗?”有人压低声音询问,手压在腰侧的刀柄上。 “再等等,”另一个人说,“等到圣水环节结束,大祭司说了不能破坏阿蒙赐福。” “好。”那人又把剑压回剑鞘。 授衔结束,大祭司诺菲斯领着两个年轻的祭司走到王座前,年轻祭司合力端着一个巨大的碗,盛放着清水,拉赫里斯将手放进去,再拿出来。 “阿蒙赐下雨露,愿埃及永远昌盛繁荣。”祭司们举起手中的陶碗。 在场的人欢呼,尖叫,互相拥抱庆祝,热泪盈眶。 他们永远爱戴着阿蒙,信仰众神,永远感恩神明对他们的恩赐。 拉赫里斯站起身,环顾看台下的子民:“愿阿蒙,我的子民与埃及永存——”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顿住,满脸不敢置信,捂着腰侧痛呼一声。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轰然倒下,鲜艳的血溅射,染红了白色的腰裙,猩红的液体顺着白色的石柱向下流淌,分外刺眼。 站在法老身后的人将匕首丢到看台下,金铁交鸣,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人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