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暗淡的月光下,戴晖晷拖着忙碌了一天的身体向着市舶司疾行。 原因无他,那名叫符贵宝的少年带来了一个消息,有一伙恶徒正在密谋着什么,而目标似乎就是他们市舶司。 而符贵宝眼下这个模样,正是偷听时被那伙人察觉了,被追杀,最后逼的没办法,跳进河里的缘故。 也幸好符贵宝本是野民,在密林中东躲西藏习惯了,对附近地貌熟悉,才侥幸逃得一命。 戴晖晷让辛七几人在符贵宝身边守着,自己则打算去亲自面见鲍巍禀告。 他并未怀疑符贵宝话语真伪,他听鲍巍提起过附近密林之中之前确实生活着一个野民村落,之前市舶司还派了人在那里采伐过适合造船木料,临时伐木营地里还被那些野民偷过东西。 之前一直没摸清楚他们的村落在哪,直到主公下令清查领内野民,捕盗司花了大力气,上了武力手段,这才将那伙野民编户齐民,没想到还遗留了一个在那里。 再说不管怎么样,提高防备总没错。 一路狂奔,进了市舶司设在这里船坞驻地,戴晖晷便直直冲着鲍巍的官邸而去。 戴晖晷近来在衙中人缘不错,对下不自恃官阶,加之同是底层出身的缘故,差役们对其态度也颇为友善。 驻地门口值守的差役原本见戴晖晷匆匆回来,还想和这位戴大人搭两句话呢,却见他只顾往前跑,根本连招呼都没给他打一声,只得停了脚步,目送对方离去。 “哎,戴大人,您慢点啊!这是什么东西忘在衙里了?” 眼瞅着戴晖晷越跑越远,值守差役只得摇着头嘟囔道。 船坞驻地并不大,片刻后,戴晖晷来到了鲍巍的官邸之外。 市舶司是新建立没有多久的衙门,作为市舶司的主官,鲍巍一门心思想要做出点成绩来,为了提升效率,是直接住在驻地里的。 但也因此,鲍巍暂居的住所并不大,甚至只能说是简朴,和戴晖晷分得那处小院只能算是伯仲之间,唯一相对彰显身份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外围的一圈木板围墙了。 虽然防御性能接近为零,只比寻常百姓家的木栅栏强上那么一丁点儿,但用来遮挡视线也足够用了。 因为居所简陋,加之又处于船坞驻地内部,鲍巍这里连个门房都没有。 “鲍大人在吗?卑职有要事禀告!” 戴晖晷深吸一口气,拍响了院门。 可拍门了半晌,依旧不见有人应声。 鲍大人这是睡死过去了吧? 戴晖晷忍不住腹诽,但没办法,手头这事太过重要,不能耽搁,于是只得硬着头皮又喊了两嗓子。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依旧不见有任何动静传出来,倒是把驻地内值夜的差役给惊动了。 “戴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两名差役走了过来,眼神诧异地盯着戴晖晷。 “你们来的正好!来搭把手!” 戴晖晷心头正焦灼,见那两名差役靠过来,赶忙招呼一声,把二人拉了过来。 “对,你这撑着!” 两名差役稀里糊涂被戴晖晷拉了过来,而后就见他要借着他们两身子爬上了院墙。 是的。 戴晖晷等不及了,就算鲍巍今天睡死了,他也要冒着得罪上官的风险去将他摇醒去。 他虽然跟着顾望平学习时,也学过一些礼法,但骨子里那股子执拗劲儿却丝毫不减。 “戴大人,这、这不妥吧” 两名差役见状傻眼了。 戴大人这是疯魔了不成? 居然敢爬墙头! “多谢弟兄了!” 戴晖晷可没等他们反驳,直接就攀着二人的肩膀,一纵身攀上了墙头。 转头打了个招呼,便要跳下去,不想他刚刚回头,一根木棍就砸在了他脑袋上。 “哎呦!” 戴晖晷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随即就感觉到眼前一黑,栽进了院子里。 那棍子势大力沉,继续落下,打得戴晖晷惨叫连连。 “哎!别打了别打了。” 听到戴晖晷的声音求饶的声音,那棍子突兀地顿住了。 “是那怪猴子呸、是戴大人?” 戴晖晷被打得即将昏厥之际,他只听到一声娇柔软糯的女声。 戴晖晷从晕眩中苏醒过来后,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 鲍巍在床边望着他,一副关切担忧的神情: “戴大人,现在感觉如何?” 戴晖晷揉了揉发懵的额角,挣扎着坐了起来: “鲍大人,卑职没事。” “舍妹无状,让大人受委屈了。” 见戴晖晷看着没被砸出来毛病的样子,叹气道。 随后回头怒叱一声: “还愣着干嘛!还不过来给戴大人赔罪!” 此刻,戴晖晷才注意到鲍巍身后,一道娇俏身影正低眉垂首跪在那里。 “是大兄” 那女子轻咬着唇瓣,起身走到戴晖晷床边,低声道: “对不起方才屋中就我一人,听得院外动静,正要查看,却见墙头趴着一人,长得天色黑,没瞧清楚,我还以为还以为进贼了,没多想就拿棍子敲了下去” 她一边说,一边抬眼怯怯地朝戴晖晷瞟了几眼。 她声音很细,但说完之后,却又抬起头,一双明亮眸子直勾勾地与戴晖晷对望着。 戴晖晷怔怔地看了那女子许久。 那是一张清秀的容颜,白皙脸庞透着淡淡红晕,柳叶弯眉,琼鼻樱唇,长睫微颤,此刻在他眼里美得仿若一幅画卷般。 那女子仿佛一束光一般,让一向以丑陋而自卑的他瞬间失神了,竟呆滞地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也怪我,傍晚新到一批阴干好的船料,库里报上来的时候说是看着像是被雨水给淹了,我便临时带了人去查验,留小滢一人在家,哪晓得会发生这种事啊?” 见戴晖晷没有回话,鲍巍在旁解释着,又瞪了一眼身后的少女。 大概情况他之前回来时已和现场差役了解清楚了,知道戴晖晷是来找自己的。 戴晖晷虽然是杂役出身,但向上爬的极快,是被主公亲自点名来市舶司的,故而自他来市舶司,鲍巍采取的态度一向是交好拉拢为主。 “鲍大人言重了,今日是卑职咎由自取,不知大人家眷也居于此处,属实莽撞了。” 听到鲍巍还在替她辩解,戴晖晷回过神来,迅速收拾好情绪,拱了拱手表示歉意。 “听到了没有?还不谢谢戴大人!” 鲍巍闻言,又瞪了那名唤小滢的女子一眼。 “多谢戴大人宽宏大量。” 面对自己兄长的斥责,小滢只得低着头再次道谢。 “你先回屋吧,我有话和戴大人说。” “嗯” 小滢乖巧应了声,行了礼退了下去。 待小滢退出了房间,鲍巍这才盯着戴晖晷开口问道: “不知戴大人深更半夜跑来找我,是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