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吧。” 声若钟鸣,尾音荡荡,震人心魄。 执事官唱道:“伟大的社神冕下,您的力量与智慧彰显着您不朽的功绩。” “太阳东升西落,万物和谐生长,是您,用伟力维持着这方土地的秩序,令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在百姓迷茫时,是您,用慈爱带给人们希望和安慰。” “您赐下的智慧,如暗夜明灯,指引百姓的精神,完善他们的境界。” “您在需要的时候施展奇迹,治愈了病痛,将人们从绝望中拯救出来。” “为沾上您丁点神圣,请允许我等在此类场合拥有亲近您的机会。” 社神端坐供台,面色冷厉,睥睨天下,“准。” 集会开始,人们争相涌过来。 肥头大耳的执事杵在庙门,努力放柔其凶恶嘴脸,诵道,“功德香,有缘者入——” 一中年男人紧忙递上星币。 “信士,我看你缘分未到啊。” 男人搜遍全身,再无分毫,又不愿放弃好不容易抢到的前排,讷讷不肯离开。 执事眉头一皱,刚要发作,只看一破衣妇人抱着不庇体的孩童急匆匆赶了过来,拿着多张身份卡,将上面少的可怜的星币一一刷到男人这边。 胖执事才勉强松开眉头,慈悲道,“神明慈悲,渡信士一名。” 说罢,交给他一块刻有特殊符号的木牌。 一家人喜极而泣,男人头也不回地跑进庙门,妇人和孩童在门外遥遥招手。 步轩插队且逃票,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 至于盛昊英?他精神系,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踱进来的,无人发现,自然无人阻拦。 究竟谁才是守护灵啊,步轩鄙视他。 又一光头老者诵道,“祈福香,消灾解厄,有缘者得——” 有一女子上前,虔诚一礼,想必是缘分不浅,只见这光头老者嘀嘀咕咕,稀里哗啦,摇头晃脑念叨了好一通谁也听不清、听不懂的玩意。 步轩倚在箱子上,疑惑道,“这是土匪窝吧,你们家画风和祭司殿不相上下啊。” 盛昊英将讨厌的守护灵一把扫开,严肃脸,“不。” 觉得分辨的不够细致,他罕见地解释道,“从来没有过,这不是刑殿做派。” “发财香——” “升官香——” “解惑香——” “姻缘香——” 见信众之中有几人开始犹豫,妙龄信女开始软语搭讪,听他们的烦恼,理解他们的忧愁,善解人意,温柔得体。 女子这边,也有俊朗少年,身姿挺拔,举止细致有礼。 桃花眼中,尽是对神明的虔诚,细心温柔下,毫无推销的狡诈。 一场庙会,宾主尽欢。 真是赤条条无牵挂,白茫茫真干净。 此神似兽,龙头、马身、麟脚,形似狮子,灰白,会飞,乃真貔貅是也。 此庙有名,麻醉、脱毛、开膛、清洗、分割,乃真屠宰场是也。 皆是贼头贼脑,偏一副正经模样。 皆算盘声中尽入我口,偏粒粒念珠我神慈悲。 “来来来,下一波尽快。” “去去去,凡夫俗子无缘仙山。” 悔矣,悔矣,功德簿上有其名。 晚矣,晚矣,因果报应只有你。 香烟袅袅,云雾蒸腾,顶天立地的泥塑神像披红挂绿、青面獠牙。 原本只是个中转站,现在却是个贪饱的私囊,它一吸气,便去了民众半条性命,它长出血肉,便是百姓的民脂民膏。 层层守卫后方,是壮丽巍峨的殿,耸立在大殿中央的神像眼中,正燃烧着似乎永不熄灭的红色火焰,仿佛在窥视着每一个前来烧香的信士的灵魂。 与外界开放出来的场所不同,这里才是真正信徒聚集的地方。 它看向大殿下方最虔诚的灵魂。 那信徒叫什么来着?不重要,此刻,他就叫甲一吧。 甲一眯着双眼,享受着刀锋刺进血肉的触感。 同伴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血珠滴落,在地上砸开一朵朵鲜艳的花。 他气若游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甲一饶有兴趣地看着同伴,语气中满是嘲讽,“朋友?不,你只是我选中的祭品。” 他靠近同伴,癫狂之色更甚,“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他觉得自己正被强大的信仰之力洗礼着,思绪凝练汇聚,所求之事离他近若咫尺。 而同伴惊愕地剧烈喘息着,仿佛看到甲一背后贪婪的神像。 神像双眼中,左眼氤氲的火焰化作字迹,记录着甲一的动作,却永远比他快一步,就像是对一具傀儡下指令一样。 从哪里动刀,用怎样的角度剥出裸露的肌肉,如何将猎物的内脏一一展示给它看。 这些描写冰冷的可怕,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字里行间全被黑暗浸透。 右眼化作的字迹却仿佛有着另一种人格,它饶有兴味的评价着: “他用手中的刀慢慢割着同伴的血肉,享受着毁灭的乐趣,享受着同伴绝望的嘶鸣,他的心正被这份扭曲的盛宴慢慢侵蚀,同化成我需要的模样。” “祭祀的羔羊需要排除杂念,统一思绪,而献祭的过程,正是此种功效。” “他用完美的动作,献上自己最甘美的灵魂;他用孱弱的躯体,过滤掉一切杂质,他是一个好宿主,可以与我共享荣光,可以与我共享这杀戮的盛宴,这会是一场完美的旅行” 甲一的意识凝结成一枚符号。 符号线条杂乱翻滚,慢慢只剩下两个字:契约。 他独立人格随着毫无生机的躯体一同倒下,随风消逝。 而神像,终于从他身上提取出和自己同频的一大块。 是杀戮还是盲目?或许两者皆有。 猛地,幽幽火焰跳动起来,火光连成一片,形成猩红字体,“你们是谁!!!” 血字似乎很生气,字迹一卡一卡的,却张扬无比,犹如裂开巨口的深渊恶魔,“有侵入者!有侵入者!” 血光冲天,浸染了整片天地。 “找到他们!”猩红的荧光缓缓滴落。 “找到他们。”信众漆黑如墨的双眼闪烁着幽暗的光芒,齐声叫道。 长长的廊道中,步轩一把按住盛昊英,眉头紧锁。 绕过愚昧的信士,他们想到庙内部进行下一步详查,但步轩心中总有种不安。 他将心神挂在本地命符和韩鹏鸟身上。 韩鹏鸟可以帮他们逃离灵界。 按理说应该万无一失,但右眼皮实在是跳的厉害,问题出在哪呢? 他想了想,又分出一丝心神在相天和身上,方便他从智网中遁走。 双重保险。 “怎么?”盛昊英询问。 “你闻到一股血腥气了没?” “没。” 步轩鄙视眼:菜鸟! 盛昊英无视之。 “这边。”步轩嗅着这股腥臭味,开始带路。 盛无可无不可的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