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宋建国往窗户外面一扫，顿时站起身来：“来了！” 方栋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妇女正在窗外站着，正是朱兰秀。 虽然朱兰秀只是纺织厂卫生室的勤杂工，其实并不会看病，但是也混了一身白大褂穿。她这会儿板着脸，眉间纹和法令纹都聚拢显着再清楚不过，如同一朵过了花期的菊花。 她年龄不过四十多岁，这半点笑都没有的苦瓜菊花脸一摆，看着倒像是五十以上。 既然是来找自己的，方栋梁也不耽误了，省的她嚷嚷起来，倒是引人注意。 “宋三哥，我去看看她找我什么事，科里要是有事情，你帮我看着点。”方栋梁说道。 宋建国点点头，小声说道：“搞不好是以后是你丈母娘，你小心着点儿，不到万不得已，别翻脸啊。” 方栋梁走到办公室外，正在张望的朱兰秀顿时找到了目标，快步走过来：“方栋梁！” 方栋梁抬手示意她往旁边一侧走，口中问道： “你找我有事？” “那当然有事，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知道我是霍晓诗的妈，我也知道你是保卫科的方栋梁，也不用自我介绍了。”朱兰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有些出人意料。 “我更知道，你看上了我们家大丫头霍晓诗，最近和她一起吃饭，正在跟她谈对象，是吧？” 方栋梁点点头，也没否认：“对，我是正在跟霍晓诗谈恋爱，朱婶，你找我是专门跟我说这件事的？” 毕竟这是霍晓诗的妈，方栋梁也不好明摆着跟她过不去，开口叫她“朱婶”，把她列为跟父母同辈的长辈正合适。 朱兰秀点点头，打量打量他，依旧是满脸笑容，像是绽开的菊花：“你现在是保卫科大队长了？领几级工资？一个月工资得有四十块以上了吧？” 方栋梁一开始还没明白她为什么笑起来了，听到她问自己每月工资，顿时敏锐起来。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也许憨厚实在，不明白这女人打什么主意；方栋梁可是早就经历过无数短视频上奇葩相亲、奇葩丈母娘的教育，有些是真的，有些是拍的段子，但毫无疑问都有着共同点。 起手问收入，然后定彩礼，这一整套跟流程似的。 怪不得朱兰秀要笑，八成是要卖女儿收彩礼，给自己儿子增加收入来了！ 方栋梁并不排斥给彩礼，如果霍晓诗的母亲生活困难，为人不偏心，方栋梁给彩礼帮助她家生活，属于亲戚之间互相帮助过日子，甚至不用算彩礼，无偿帮点忙，给点钱都不算什么。 但要是卖女儿、狮子大开口——方栋梁肯定不能当这种傻小子。 “朱婶，其实也不到四十块，你看我这个年龄，本身也拿不了太高的工资。”方栋梁对着朱兰秀这么说，看她怎么回应。 朱兰秀点点头，掰手指开始算：“不到四十块，那就按照四十块这么算吧，一个月四十块，一年就是四百八，两年就是九百六，赚钱真是不老少的!” “现在结婚，得有个三转一响。熊猫牌的缝纫机、凤凰牌的自行车、上海牌的手表、红星牌的收音机，哪一样都得用不少钱，少的百十块，多的二百块。” “总共怎么也得六百块钱吧？” 方栋梁听她话音就已经明白，平静一笑不置可否。 就看朱兰秀怎么继续说。 朱兰秀显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方栋梁没接话，她还是继续说下去：“你跟我家大丫头结婚，照我说就别买这些东西了。” “这些东西也就是表面光，真用得上的时候真不多。” “哦，那就不买了？”方栋梁笑着问道。 朱兰秀笑着说：“不买了，不买了，你到时候把钱交给我，心意到了就成。” 还真就是要钱！ 方栋梁挑眉：“朱婶，要说心意，我这心意已经到了啊。” “我跟晓诗俩人处对象，以后准备着结婚，把你当长辈一样，这心意没问题吧？” 朱兰秀的笑容渐渐收起来，眉间纹皱在一起：“方栋梁，你给我装糊涂是不是？这空口白话的心意谁不会说？” “要是干说话，我也会说啊，能说来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吗？” 方栋梁笑着问道：“那朱婶，你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心意？” 朱兰秀索性也不装了：“钱就是心意，钱有多少，心意就有多少！” “你给六百块钱，这是三转一响的钱，我也没多要，霍晓诗你就能领走结婚了！她要是说什么得高考上大学不结婚这样的疯话，你跟我说，我保证让她听话跟你结婚！” “今天你给六百块钱，明天你们就能结婚。” 方栋梁提醒：“朱婶，人家三转一响可是夫妻俩买了用的，可没听说留给娘家。这六百块要是给晓诗，还说得过去，你留着这钱，可说不过去吧？” “怎么了？” 朱兰秀把两个眼立起来，要咬人似的开口叫：“你们俩要结婚，我就是你们的长辈！这个钱给我拿着，怎么了？” “这个钱你给我家大丫头，我还不放心呢！看你巧嘴滑舌，唇红齿白的小白脸样子！前脚给了，后脚就得哄出来，我哪能放心？” “你要跟我家大丫头结婚，这个钱，你就必须给我！” 方栋梁笑了一下：“那要是我没钱呢？” “没钱？那就等你有钱再说！要是我家大丫头找到更好的对象，你可别后悔。”朱兰秀立刻说道，可能感觉方栋梁这条件已经不错了，再加上也的确想把女儿嫁出去换钱，她还特意又放缓了口气，“六百块钱，你两年就攒出来了，换一个媳妇，这多值啊！” 方栋梁继续笑着说：“那要是我给你的不是六百块，而是给你双份，一千二百块，朱婶，你说怎么办？” 朱兰秀怔了一下，随后嗤笑：“一千二百块？你能拿出来？” “你要真能拿出来，把我家俩丫头都带走，我不管了！” “你有这个本事嘛？没有就别瞎吹，先好好想想怎么凑六百块钱，找个媳妇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