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对谁都是泥潭,就像燕氏同时发动的针对兖豫曹氏、青徐袁氏的战争一样,必然旷日持久且消耗甚巨。燕北的烂摊子在天下可不止这些,北边鲜卑有个轲比能,自早年军都山一役被徐晃堵在山谷里揍得抱头鼠窜找不到北退回草原,已有数年不曾有过动静。但打过人的都知道,只要搏斗还未结束,收回拳头永远是为了下一击打得更狠。
燕氏的战旗遍插北方,鲜卑又何尝不是呢?这些年轲比能兼并了步度根、蒲头等鲜卑大人,意在重建檀石槐时期的部落大联盟,一切都在蓄势待发之中。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战争一向如此尴尬,即便强势如燕北,也受限于他所处的位置无法真正掌握对北面作战的主动权。
战争何时打响,从来不是长城以南说了算的,他们所能做的就仅仅是守势、取得优势、加固守势、加固优势,最终以期在外敌入侵时击垮其有生力量。
深入大漠草原、在毫无道路可言的塞外,用重兵去搜寻跟着马草迁徙的游牧主力,这种赌国运的事孝武皇帝能做,燕北却做不得,因为他没有用两代人一百年时间开创文景之治的父亲和爷爷为他积攒家底。
燕北可以用十五万大军、三十万民夫及数以十万计的马驴骡牛羊去兵分水陆三路进攻袁氏曹氏。或许不论胜败,这将近五十万人最终只有三十万甚至二十万回到黄河以北,但他们的战线每向南推进一百里,便能收获数座城池、十数万百姓。
燕氏的战线自登陆黄河南岸起,何止推进千里?这样的战争是值得的,他们得到土地、得到人口,损失的兵员、兵甲、军械,得到的却是能够休养生息的根基!
可他不能让仅仅数万的军队离开长城深入塞外腹地,冒着数个校尉部乃至全军覆没的风险行走在草原与荒漠之中。塞外的战争一旦失败,并非像南方作战即便无法全身而退也能收回五成,一旦兵败面临的便必然是全军覆没的风险,幸存者十不存一,这对赵国而言对燕北而言都是莫大的损失;即便胜了,那片不能耕种的不毛之地能带给燕氏什么?
什么也没有。
那的人与巩县铁山里的奴隶没有差别,男人都是不能为我所用的战士,妇人则只会让塞外的小狼崽子像马草一样没完没了地生出来。马?牛?羊?燕北并不缺,赵国并不缺,得到凉州令燕北得到孝武皇帝征大宛的纪念品——由大宛马与汉朝马混种的山丹军马,既有大宛马的骨骼、力量与速度,也有汉家马的耐力,是天下一等一的宝马。
随燕北的地位越来越高,他越来越觉得役使奴隶是一种很没意义的事,尽管他在巩县奴役十余万南匈奴俘虏挖矿开山,是天下最大的奴隶主,但他仍旧像年轻时一样坚定地认为天下迟早是要没有奴隶的。因为奴隶就像私兵……分权。
作为天下间最有权势、并且二十余年中掌握权势时间为天下之冠的统治者,燕北越来越明白权势的运用。所谓的权势,在燕北眼中无非是能够使用他人来达成自己的意志,而他人还乐于如此。这本身就比役使奴隶要高明许多,奴隶并不乐得如此,而作为掌权者,他也当有方法让别人乐于履行他的意志,否则便称不上有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