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杜布的感叹中,张子同已经将小船靠岸。 他跳到岸上,系上缆绳,泊好船。 然后,张子同扯开喉咙大喊起来。 “郑四方,你爸到货啦! “郑子英,你爷爷我捞起来啦!” 张子同嗓门够大。 附近的山谷传过来他的回音。 —— 杜布睁眼一看,看到百来丈外是一个小渔村。 那刚才与自己一同被捞起的田淄文恰好进村。 村里有六十多户人家。 屋子低矮、破旧,有如自家的老家半山村。 而村外有一座开满桃花的小山。 小山下有一些良田。 良田里,白鹭飞舞。 —— “好啦,张渔夫!” 一会儿后,村里传过来回音。 然后,村里奔出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位年轻少妇女。 他们一高一矮、一前一后,都穿着缟衣。 他俩脚步急匆匆但又挺稳健,却都显示后天中阶武者的修为。 这就是那俩分别名叫“郑四方”和“郑子英”的父女。 而在俩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九岁半大娃娃在后面追。 他虽然拼命追赶,但毕竟是半大孩子。 当妈妈和爷爷已经到了半路时,他还只是离开村口不远。 —— “张子同,你确认这次捞对人了?!” 来到半路的“郑四方”疑惑地问道。 听到这声音,杜布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再偷偷打量一下,突然,他想了起来。 这位不是自己在通北县虎山镇曾经遇到过的那位吗? 当年的自己,被驱出了贾家。 然后,自己要去通北县城,以返回老家半山村。 在热闹的虎山镇游览一番、准备向“芗里芗亲旅馆”的客房返回时,杜布注意到有一个中年男子正低头打量自己。 那名中年男子高一米八,身子干瘦,面色焦黄,胡子拉茬,一脸沧桑的模样。 其眼睛大得不成比例。 更重要的是其肩膀上同样有只野鸡,并且同样是一只漂亮的野公鸡。 可惜,他的野鸡是用绳子绑着的。 当时,杜五花如同外乡人遇到了老乡一样,在肩膀上吱吱叫唤起来。 而对面的中年男子,自称是“郑四方”,并想请教自己是如何调教野鸡的。 而现在的“郑四方”——这确实是其真名——仍然个子干瘦、衣着简陋、面色焦黄、胡子拉茬。 其眼睛同样大得不成比例。 从其穿着来看,给别人表演野鸡绝活似乎也没搞到什么东西。 —— “张渔夫,你确认这次捞对人了?!” 来到小船的跟前,郑四方再度表示怀疑。 “放心!” 张子同拍打了一下胸口。 “这次要是弄错了,就不收钱!” 张子同信誓旦旦。 “张叔叔,你上次这么说,结果还不是收了我们一两银子?!” 那位名叫“郑子英”的女儿兼妈妈脆生生地反驳道。 “这次放心!” 张子同再度拍打了一下胸口。 而听到那“郑子英”的声音,杜布再次感觉有些耳熟。 回想过往、翻阅记忆。 杜布马上就有了印象。 —— 那年暑天,自己还只有十二岁,但已经修炼到了先天大圆满。 闲来无事,自己和父亲在摩托罗县城通衢大街中段走。 当时,街上一个脸庞姣好、面有菜色的十六七岁女子跪在地上讨钱,说是“民女‘郑吉英’,卖身救母”。 见到此事,未经人事的自己曾想要将身上的几十两银子都给对方。 结果父亲杜牧阻止了。 当时,父亲笑着说,“如果给对方十两银子,自家就要娶那郑吉英为媳妇了。” 当时父亲的调笑,让杜布大窘。 但现在回想起来,却很是温馨。 而这位郑吉英,却是与自己二次相见,也勉强算是熟人了。 —— “爹,你能辨认爷爷的身子不?” “熟人”郑吉英低声问道。 “我哪里认得出?!” 郑四方连连摇头。 “我是前天傍晚才到家。 “而你爷爷前天中午才跳的水。 “我已经离家十几年,怎么还记得他现在老了的样子? “要不,女儿,你来认?! “毕竟你和爷爷生活了这么久。” 听到这,杜布有些好奇。 郑四方这位兄弟,竟然连续在外漂泊几十年,也算是奇葩了。 —— “不,爸爸,我害怕!” 听到父亲要自己去辨尸,郑吉英声音有些发颤。 她甚至躲到郑四方的后面。 “好吧,我来认!” 郑四方叹息了一声。 然后,他嗓门又大了起来。 “你爷爷个子高,并且牙齿齐整。 “只要认准这两点,保准差不了!” 郑四方拍打胸口,信心满满。 —— “好吧,快点过来认!” 张子同催促道。 “我好收钱,等会我还要去捞尸! “我为了你们家,可是优惠很多了啊。” 张渔夫声音里透露出不耐烦。 “好的,多谢张哥!” 郑四方跳到了船上。 他来到船尾,站着打量躺着、闭目、个子一米九左右的杜布。 “嗯,个子够高,像我爹!” 郑四方说道。 —— “爹,你再看看牙齿怎么样。” 女儿郑吉英提醒道。 “好的!” 郑四方一边回应,一边蹲了下来。 “我们家有一个祖传,即人死的时候,牙齿都还整整齐齐。” 郑四方一边说话,一边来翻杜布的嘴唇。 杜布想了想,没有拒绝郑四方对自己嘴唇的翻动。 同样,他也没有拒绝让郑四方拨开自己的下巴,露出自己的口腔。 当然,其舌头还是紧贴下面,以免暴露出舌筋下面的舌环。 “嗯,这牙齿挺好,是我郑家的牙齿。” 郑四方一边评价一边点头。 “这是你爷爷!” 郑四方对后方的女儿回应道。 “爸爸,你认仔细一点,别弄错了。” 女儿郑吉英再度提醒道。 —— “好的!” 郑四方回应道。 然后,郑四方开始检查杜布的左手。 这儿没什么东西。 “咦,我爹太浪费了! “连跳河都要戴着我郑家九代相传的金手镯!” 当检查到杜布的右手时,郑四方惊呼道。 “女儿,你爷爷跳河之前,你怎么不让他先把这金手镯给取下来?!” 郑四方对女儿埋怨道。 “爹,我、我、我……” 郑吉英不知道怎么样回答。 难道说“自己爷爷穷得都揭不开锅了,哪里来的金手镯?!” 如果自己说出来,恐怕爸爸立刻就会怒斥自己胡说八道。 你看,那张渔夫都露出了懊悔的神情。 他似乎在责怪自己怎么不事先摸尸,白白便宜了这郑四方? —— 在郑吉英犹豫的同时,郑四方已经很麻利地开始准备将那个金手镯脱下来。 对此,杜布当然不愿意。 那个金手镯是在自己晋升玉胎时,突兀出现的。 当时,自己神识不太牢靠。 然后,他就从储物袋内弄出了一株保存完好、娇嫩欲滴但普普通通的“鲜忽米花”。 他想要伸手去接并握在手中。 然而,那朵“鲜忽米花”突然消失不见。 自己的手握了个空。 然后,自己右手手腕处就多了这个金手镯。 它戴在自己的手腕上,摸起来确实是真的。 但自己的右手,却感受不到任何的重量。 所以,它又似乎是假的。 但这金手镯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管它怎么样来的,它都是自己用“鲜忽米花”交换得来的。 所以,它是自己的。 —— 既然如此,那么这郑四方就休想从自己手腕上脱去。 “咦,阿英,你爷爷的这个金手镯怎么戴得这么紧啊?!” 郑四方拼命想要将那金手镯脱下,但都不能成功。 他急得满头大汗。 “爹,我怎么知道!” 郑吉英回应道。 她声音低低的,似乎生怕爸爸责骂。 “张哥,你的斧头借我一下,”郑四方对渔夫张子同道,“我将这手砍断,然后将金手镯取下来。 “毕竟,这是我郑家九代相传的宝物,不能随我爹一起入土。 “如果遇上盗墓贼,那他老人家死后都不得安宁啊!” 听到郑四方的话,张子同翻了下白眼。 但他还是将斧头递给了郑四方。 “欸!” “欸!” “欸!” 郑四方挥舞起斧头,朝着杜布的右手手腕处一顿狂砍。 结果,当然是什么痕迹都未能留下。 “哎、哎、哎呀,老爸啊,您看样子激发了我们家宝物的神通了啊!” 郑四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这儿子这样砍,您硬是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刚才自己起码砍了老爸的右手三百六十五下。 “我这里还有一把锯子,你要不要试试?” 张子同将一把崭新、锋利的锯子递了过来。 然后,郑四方开始锯手。 结果,同样是劳而无功。 “哎、哎、哎呀,老爹啊,您就死了,还是有家族的宝物神通护体啊!” 郑四方再度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道。 —— 既然暂时做不了,那就看其他的了。 “咦,爹,您的衣服做工怎么这么好、质地这么棒?! “我敢肯定,这衣服肯定是爹您生前偷偷摸摸穿上的,以死得风光一点!” 郑四方声音抬高了一些。 “女儿,你过来看一看。 “这衣服是不是你爷爷昨天跳河时候穿的的?” 郑四方对后方的女儿大声说道。 “爸爸,我害怕!” 郑吉英回应道。 其声音有些颤抖。 她不敢过来。 她紧紧地抱着那九岁的半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