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感觉哪儿有不对,但一时想不起来。 ”事情不是往自己想象的那个方向走。“ 一人一狗愣在那里,小松也被对方的气势所夺。 陶小天大爷见状,笑着挑起担子,打算沿着小巷尽头离开。 小巷尽头的阳光下,他的秃头正熠熠生辉。 “你说的不对!”阿不想起来了。 “我当时说,我要会下蛋的鸡鸭,但你给的鸭子只有一只会下蛋!” “而且,那五只鸭子都是你帮我挑的!” 听到阿不的话,陶小天大爷转过身来,在脑袋上抹了一下,然后稍稍往地上用力一甩。 一把汗给扔到了地上,很快蒸发。 “哟,不得了了! “豁牙生了个好儿子,都会讲理了!” 陶小天大爷放下担子,笑吟吟地看着矮小的阿不,问道,“那你待咋的?” “我要你赔我的蛋蛋!” “我那只母鸭已经生了二十三个蛋,另外四只就差……就差……就差……” 阿不一时回答不上来,因为他还没和哥哥一样到村长老爷爷那儿上学。 因为阿不年龄还小, 四只母鸭如果要生蛋的话,可能会生多少只,他觉得自己可能双手双脚都数不过来。 不过,母鸭已经生了二十三个蛋,还是妈妈告诉他的。 妈妈说的,总是对的。 阿不抬头打量着对面的陶小天大爷。 “按你这么说,快要一百个蛋了。 “要不,你将我的货郎担给挑起走?!”陶小天大爷指着货郎担里面的东西道。 那儿有拨浪鼓、琼锅糖、葱油饼、缝衣服的针线等东西。 看着这货郎担,阿不有些想,又有些犯愁,因为自己还没有扁担高,想挑也挑不起来。 更何况,这陶小天大爷明明就是一个耍无赖的样子。 阿不抬着头,满脸狐疑地看着陶小天大爷。 “你是个奸商!” 阿不说道,“你承认要赔我,却要用赔给我的东西来为难我。” 对,就是“为难”这个词。 这个词爸爸近来用得越来越频繁了。 原来,它是用在这样的地方的! “那你要咋的?!” 陶小天大爷唬了起来。 “我不要多,只要你三倍赔偿!” “三倍赔偿”这个词,还是阿不听爸爸说的。 至于“三倍赔偿”究竟是多少,他同样不清楚,因为一样算不出来。 “好!‘三倍赔偿’就‘三倍赔偿’! “按照约定,‘三倍赔偿’是相当于四乘以三,共十二只鸭子。” 陶小天大爷这次很干脆,“而且,大爷我还亲自给你送到家里去,豁牙家的小子!” 附近村民都是熟人,更何况陶小天大爷。 哪家哪户的情况,都门清得紧,更何况阿不的妈妈还和他一个村。 —— “你说的不对! “不是多少只‘鸭子’,而是多少只‘母鸭子’。” 再仔细想了想,阿不纠正了对方话语中的漏洞。 “好,母鸭子就母鸭子!而且和当时卖给你的一样大! “听清了啊,可不能是已经养大的母鸭子!” 阿不点了下头,这倒是理所当然的。 但想了想,阿不又提出了问题,“必须我养多少,就要活多少,不能用坏的小母鸭子来糊弄我!” “我切!”陶小天大爷爆出了一句粗口,“你还不如说让我赔你十二只小母鸭子,然后我养大,再给你送到你‘豁牙’家去。 “再说了,难道你养鸭,就不怕鸭子遭瘟病? “出了那事儿,你找我,我又打谁去?! “找老天?老天管鸭子的事儿吗?!” 陶小天大爷振振有词。 阿不觉得,陶小天大爷说的也是有道理,但自己说的就没道理了? 如果陶小天大爷弄来一些次品,那怎么办? 自己肯定哭都来不及! “反正不管怎么样,三倍数量的小母鸭子的赔偿,不能有次品。 “至于三倍数量的小母鸭子究竟有多少,我还要去问爸妈。 “你可别欺负我小孩子!” 阿不觉得要将自己的要求详细具体的陈述,并得到对方的当面承诺。 “好说!好说!到时候我一定亲自挑着扁筐上你家!”陶小天大爷挑起担子离开。 —— 摸了摸肩膀上的松鼠,阿不准备带着小旺一起往自家的茅草屋返回。 回去的路上,阿不开始有些头晕眼花。 “小孩和大人说话,就这么困难吗?” 他感觉好像自己增长了一些智慧,但这智慧究竟是什么,他也回答不上来。 走出小巷子,进入田埂里,附近空气清晰。 梯田上有大人们在劳作。 往家里的方向看去,篱笆墙上,五颜六色的鲜花点缀其间。 这些花儿都是阿揭放学时抽空采摘回来的。 阿不带着小松和小旺,向着自家的屋子走去。 每次到村里玩耍,回到家,看到自家的屋子,都是一种毫无来由的安逸。 篱笆墙、茅草屋、各种鲜花还有那小溪越来越近。 然后,阿不来到了院子里,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因为院子里陶小天大爷坐在在那儿,正和爸爸妈妈聊天。 妈妈还是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而在陶小天大爷身边,他刚才挑的那货郎担不见了,却有一担子扁筐。 而扁筐里,都是鸭子。 阿不张大了嘴。 这才多久啊,陶小天大爷就回家将小鸭子给弄回来了。 阿不有些明悟,为什么人们都说“要购物,就找‘快递大爷’陶小天。” 仨大人在聊天,没有理睬刚进门的阿不,于是阿不就去数鸭子。 扁筐的一头,有七只鸭子。 扁筐的另一头,也有七只鸭子。 它们是不是和陶小天大爷承诺赔偿的一样多,阿不不知道 它们一共是不是十四只,阿不也不知道。 因为他现在只能数到“九”。 就是数到“九”,还是阿不花费了好长功夫才学会的。 因为喂养小松,必须要计数。 “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这样,手指头就很重要了。 但手指头怎么样数? 它可是会自己弯下来的啊。 只好请教哥哥阿揭,他年龄比阿不大,已经能够数到一百了。 后来,阿不突然开窍,就能用手指头数到“九”了。 —— 在阿不数鸭子时,杜牧夫妇正和陶小天大爷相谈甚欢。 陶小天大爷是附近方圆百里有名的师傅。 他爱走街串巷,见多识广。 他风雨无阻,送货快递速度超快,因为他还是一名有武功的武者。 杜牧之类的大汉就是有二三十个,也比不上他一个。 现在,这样的先天武者来到自家,杜牧深感荣幸。 阿不竟然能从这武者这儿赢回一局,并得到后者的赏识,他们这做父母的与有荣焉。 当然,现在杜牧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我家婆娘近些年来,不知怎么回事,身体日见消瘦,”杜牧脸上露出焦虑和渴望的神色,“还望陶大爷赐教。” 如果陶小天大爷说这事儿能成,那就能成。 如果他老人家说难办,那肯定棘手无比。 杜牧对此很关心。 此时,孩子他妈正伸出手,吐出舌头,又吐气,以让陶大爷诊断。 “是不是有些头晕?” 孩子他妈点了下头。 “是不是有些时候会呕吐?” 孩子他妈点了下头。 “是不是感觉有时候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失去知觉、呼吸困难、呼吸肌麻痹乃至死亡。” “是不是感觉有时候手脚酥软无力?” 见陶小天大爷没问病因,而是问病情,并且连续五问都切中要害,孩子他妈连连点头,感觉希望从胸中浮起,聊聊有些激动。 毕竟,已经找了些郎中看了,也开了些药方,但还是无法阻止情况的恶化,甚至连病因都找不到。 “这是苏铁凤尾的毒引起的。 “无论尝试什么,都无法可治。” 陶小天大爷面对俩夫妻,直言相告。 “为什么?”俩夫妻面色苍白,呢喃着问道。 眼前的陶小天大爷是第一个指出病情和病因的人。 但是,他却说此事毫无办法,并且还直接点了“死刑”! “我一身修为还算勉强,除了头发不能练,该练的多都努力修炼。 “但我的一位同辈,却被贼人用此苏铁凤尾下毒。 “其年富力强,武功强过我数倍,较你们夫妻强过百倍。 “他都束手无策,最终全身瘫痪、手脚萎缩、呼吸越来越困难。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陶大爷修为和见识,不是我这样的乡下粗鄙小子可比。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陶大爷是否愿意?” 现有的事情束手无策,但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杜牧缓过神来,以殷切的眼神看向陶小天大爷,以殷勤的语气和陶小天大爷说话。 “要说有什么事相求,无非就是收徒了。我看你家小子挺顺眼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缘分,”陶小天大爷笑道,同时他想往下颌摸一摸,以示沉吟。 可惜他下巴上没有胡子,摸了也没用。 于是,陶小天大爷只要去摸自己的光头。 “阿不,你过来。” 杜牧朝还在数鸭子的小儿子招招手。 “是!”立了一下正,阿不跑过去,“爸爸,什么事?” 爸爸没事就不找自己和哥哥,有事才来找小孩。 “现在陶大爷愿意收你为徒,你愿不愿意?”杜牧问道,同时以殷切地眼神看向儿子,希望他答应,谋得这个机会。 “收徒弟?” 阿不摸了摸脑袋,同时想起了陶小天大爷的形象: 挑着货郎担,走街串巷。 到处卖一卖小鸭子,还兼做奸商。 此外,还要腿脚勤快,必须一日送达…… 想起这些,阿不就觉得大事不妙。 “不,我要养小鸭子!” 阿不很坚决地摇头。 见到阿不坚定的神情,陶小天大爷哈哈大笑。 “有……缘……无……分……啊……” 陶小天大爷的笑声震动了茅草屋, 小松吓得钻进了阿不的衣里。 小旺吓得屎尿都出来了,弄得满屋子的腥臭。 笑声中,一位秃头老者拔地而起,迅速离开。 其跃高一丈多。 其脑袋光秃秃的。 身上还挑着一对扁筐。 那笑声震动半山村的田野,而此时田野里不少半山村民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望向村东面杜牧家的方向。 “咦,那不是秃头的陶小天大爷吗?” “是啊!听说陶小天大爷武艺惊人,现在终于得以一见。” “就是就是,我都是听我爷爷说,他见过陶小天大爷露过一次武功,绝非普通人能知。” “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容家湾才胜过我们半山村一筹啊。” “确实!确实!要是我们半山村也有陶小天大爷的身手,那整个摩托罗县咱肯定可以横着走!” 而此时,杜牧家的院子里,看着陶小天大爷大笑离去,夫妻俩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一个那么难得的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而这一切的原因,其实是没有原因的。 小孩子所想的,就是他自己所想的。 阿不有选择的自由,也有拒绝的权利。 尊重自己的儿子,但并不意味着没有遗憾。 对了,自己还来不及问陶小天大爷他有没有见过修士呢。 现在,孩子他妈的病情才是关键。 可惜没能及时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