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这次也来不及了,夫子已经看到了。在看清楚他看着的人是段行玙之后,夫子更是气笑了,“蔡羽钧,你可真是跟谁都能聊啊!”蔡羽钧是最不怕和夫子辩驳的,“夫子!段行玙刚来,我当然应该多多帮助他,夫子曾教我们做人要与人为善,我这是学以致用!”“哼。你还是帮帮你自己吧。”夫子抖了抖手上拿着的一沓纸,“三日前上交的策论,你写得一塌糊涂,这就是你说的学以致用?”“……”蔡羽钧无言以对,功课什么的,他最是不擅长。“时玦写得甚好,你过来拿回去,誊抄一份张贴在致知墙上供大家学习。”姜夫子跟谢时玦说话的时候语气立马不一样了,不过不只是因为他是九皇子,更因为他是夫子的得意门生,门门功课都能得甲等。谢时玦似乎已经是回过神了,至少上课到现在没有再偏头过去看段行玙了。他站了起来,走到夫子面前接过文章,“夫子,无须誊抄了,将这篇直接贴上便是。”段行玙是一直看着夫子的,此刻谢时玦在夫子面前,转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段行玙看着这边,动作一下子又变得僵硬了,仿佛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段行玙能明显感觉到这种变化,也有些尴尬,只好低下头佯装看书。谢时玦走下来了,到他自己的座位处,却没有急着坐下,段行玙盯着他,默默祈祷他不要再整什么幺蛾子了。他捏着那篇文章,手指一松,放到了段行玙面前。段行玙低头看着桌上的文章,有些发愣,他伸手捏了捏佩在腰间的玉玦,冰凉的触觉让他平静了些,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他说,“玙儿,你想看吗?”段行玙猛地抬起头。“上课了,时玦,先坐下。”夫子的声音在谢时玦身后响起。谢时玦没有理会,只是把文章往他跟前推,“我说,你要看吗?”“那个啥,现在是上课时间,要不你还是先坐下吧?”“嗯。那你不看么?”“……”这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再说这玩意儿他也看不懂啊。现在是上课时间,谢时玦这举动引得大家纷纷往这边看,段行玙很是无奈,修长的手指压上纸张,他说,“多谢。”玙儿?是了,自从和他熟悉了些,他总会玙儿长玙儿短地叫自己。段行玙叹了口气,直至夫子停下讲课,他才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文章。策论是议论当前政治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太学里的夫子会出题目给学子练习,段行玙一听课就头疼,干脆看起了文章,虽然他这一篇文章写得龙飞凤舞,难以辨认,可段行玙还是凭借他多年以来身为学渣自创赶作业最节省时间省略字的经验,勉强知道了他这篇文章是针对选拔官员所写。虽是学里练手所作,但他却写得很认真,论点有理有据。悦朝如今选拔官员由各地推荐孝子至县上选拔,再一层一层筛选,最终上报到朝廷,类似于汉朝的举孝廉,谢时玦在这篇策论里指出孝子虽品性好,但不一定能够胜任官职,为百姓谋福利,而主张选贤任能。段行玙不懂该怎么写策论,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他提出的方法并不算顶好,但他的见解在这个朝代来说十分独到。姜夫子宣布可以休息一会儿。段行玙放松下来,正准备把策论还给谢时玦,却被蔡羽钧缠住了。他已经窜到段行玙座位旁了,“小玙,听闻你娘做的桃花酥甚好,我可以去你家吗?”蔡羽钧性情直率单纯,段行玙是喜欢这样的人的,又想着母亲希望他多结交些朋友,便道,“好啊,我娘做的糕点特好吃。”蔡羽钧很是高兴,向他介绍楼知昧,告诉他楼知昧是右丞的嫡子,又是他的好友,并问他可不可以带楼知昧一块儿去。段行玙看了一眼楼知昧,后者坐姿挺拔,气质卓越,望过来的时候眼眸深邃而又认真,长相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炮灰。、无所谓吗这就是老攻么?段行玙有些好奇,盯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你一直盯着他干嘛啊?”“嗯?”段行玙看向蔡羽钧。这就吃醋了?嗯。还蛮配的嘛。他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可以。”呸,他是想说,“可以啊,你们想来就来呗,多一个人多一双筷子而已,糕点管够!”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蔡羽钧,他看向谢时玦,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谢时玦转过来后看到的就是段行玙正襟危坐的模样。段行玙将文章递还给他,礼貌说道,“看完了。写得很好,多谢九皇子,你可以把它贴上墙了。”“你叫我什么?”谢时玦愣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过来,只是盯着他,眼神似乎有些发狠。段行玙有些心虚,面上却是一脸无辜,又见那人似乎是恍然大悟,随后轻笑一声,低声呢喃,“他们说你忘记了,原来都是真的。”他知道,以前的段行玙,绝对不会叫他九皇子!他大病初愈的时候脑子确实一片混乱,分不清自己身处在现实中还是在做梦,偶尔秦氏提起以前的事他也不记得,只好佯装是病了一场的后遗症。秦氏至今还以为他忘了从前的事,忘了谢时玦。见他这模样,段行玙于心难忍,只好别开脸佯装看向别处,“我七岁那年出了一场意外,虽然我记不清事故的原因,但那次发了高烧之后,我就把以前的事全忘了。”他笑了笑,继续洒脱道,“小时候还不懂事,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忘了也无所谓,新的开始嘛,大家都应该往前看,以前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说这话时他又偷偷地瞄了谢时玦几眼,想要观察他的表情,想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小时候的事情太丢脸了。那人头低着,脸掩在阴暗处,“无所谓?好,好。”段行玙没有再说话,谢时玦也没有再转过来,二人相安无事,所有的深情被压抑着,只有时光兀自流淌。午膳时间,段行玙和蔡羽钧、楼知昧三人往三味堂走,谢时玦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