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霄的脑子还未转过弯来,手指已经勾起一股发丝,缠在指间。 触感细而软。 顾凌霄小时候听老人说过,头发软的人心也软。 “软乎一点多好啊,别冷着脸,生病了还一声不吭。”顾凌霄担心迟宁身体还有别的问题,“我给你探探灵脉,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迟宁在睡梦里觉得面前的火炉子有些吵,他抗拒地抬手朝火炉子推了一下,咕哝道:“别吵。” 这掌没用力气,指尖扫在顾凌霄下颚,被顾凌霄轻易捉住,握在手里。 顾凌霄趁机分出一道灵力,从迟宁指尖注进去。 探查灵脉的过程并不舒服,迟宁轻微挣扎着。 顾凌霄很快查看完,松开手,哄他:“好了,没事了。” 迟宁感觉到火炉子没听他的话,不高兴地裹住被子翻身,留了个背影给顾凌霄。 顾凌霄孤零零地留守在床外侧,身上的被子全被卷跑了。 他哭笑不得地直起身。 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尊睡着的时候会有一些毛毛躁躁的小脾气。 还挺可爱。 迟宁转身后呼吸又渐渐恢复平稳,顾凌霄想着让迟宁再睡会儿,准备悄悄离开。 可偏偏此时,他注意到迟宁背后,有几只毛绒绒的尾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和头发一样的雪白色,只有末端的羽毛上染了点红。 顾凌霄心里发痒,想着:我只摸一下。 他手指逆着绒毛方向往上轻刮,细茸茸的短毛登时立起来,顾凌霄又坏心眼地把它揉乱了。 迟宁的好梦受到骚扰,他皱起眉头,小幅度甩了甩尾巴,像躲开那个讨厌鬼。 此时顾凌霄完全忘了之前只摸一次的想法,亲昵地捋那一小截尾巴尖。 “你做什么?!”迟宁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偏过头来瞪着顾凌霄。 顾凌霄的手还没来得及从尾巴上移开,被抓了个现行,人赃并获 他尝试解释:“我……” 迟宁没给顾凌霄机会,一脚把人踹下了床。 片刻后,迟宁坐在床沿上,面色不虞:“你怎么会在我房间?” 顾凌霄站在房中间接受审问,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一副乖巧徒弟的样子:“我担心师尊的身体,昨晚师尊吃了桑都果,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 迟宁又问:“我的灵力是怎么回事?怎么调运不了?” “师尊别担心,这是桑都果在起作用,等过了一段时间,自然会恢复正常。” 迟宁一觉睡醒感觉天翻地覆:“你和萧镜合伙骗我。” “如果不骗,”顾凌霄道,“师尊也不会听我们的话……” “滚。”迟宁把床上的木枕砸了过来。 萧镜正在厨房煎药,见顾凌霄安然无恙地从迟宁房间出来,看起来心情挺好。 “小顾,”经过昨天的事情后,萧镜对迟宁这个小徒弟的印象很不错,对他的称呼已经从“凌霄”变成“小顾”,“怎么样了?桑都果功效如何?” “我探过了师尊的灵脉,比之前稳固了些,桑都果确有成效,”顾凌霄答。 “桑都果有奇效,能长期食用再好不过,只是……”萧镜沉吟,“这果实不易得,若有朝一日你师尊有性命之忧,却无桑都果可吃,该怎么办?” 顾凌霄不知如何回答。 “小顾啊,”萧镜拍拍顾凌霄的肩膀,“我来给你讲个法子。” …… “双修?” 萧镜道:“嘘,小声点。我给你说的你可全记住了?” “记住了,”顾凌霄还是为难,“师尊这样的人,怎么会答应和我双修。” “哦你不愿意,”萧镜起身欲走,“那我去找宗岱了。” 顾凌霄连忙把人拉住:“我知道了,萧前辈。” 萧镜难得认真起来:“你师尊看着冷,其实内里执拗孤正,我就怕这样的性格会把他推到死路,你是他徒弟,我也希望你能多照顾他一些。” “至于我刚才说的,是万不得已时的办法。” 迟宁在卧房独自呆了一天,拉不下脸出去见徒弟和好友。 他原本早已辟谷,吃不吃饭都无所谓。可现在没了灵力,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师尊,吃晚饭了,”顾凌霄拎着食盒扣响迟宁的房门,“再不吃要饿坏身子。” 房内无人回应,顾凌霄很有耐心地等着,转头去逗立在廊前栖杆上的青鸢。 青鸢抖动羽毛,身后的长尾巴一翘一翘的。 顾凌霄又想起早上的那截白尾巴,蓬松柔软,被圈在掌心里时也这样轻轻颤着。 “青鸢,难道师尊和你一样,也是只灵鸟?” 青鸢用碧色的眼睛看他,歪歪头,不说话。 一人一鸟对峙的时候,房门打开,迟宁外面罩了件月白色的斗篷,宽大的帽子罩在头上,显得脸只有巴掌大小。 顾凌霄反应过来:“师、师尊。” 迟宁拿过徒弟手里的食盒,转身又进了屋。 顾凌霄连忙跟上去。 “别进来。”迟宁淡声道。 顾凌霄的视线顺着迟宁的肩背往下滑,像是在确认什么事情。终于,他发现斗篷被顶出了个小鼓包,还恰好在尾椎的附近。 顾凌霄喉咙有些发干:“师尊,你的尾巴,是不是收不回去了?”第18章 杀了我抵命 今日天气坏,入夜后无星无月,天空比平日里更黑更沉。 摇光殿里,迟宁坐着吃晚饭,顾凌霄规规矩矩地站在桌前。 迟宁吃饭的动作很雅致,一小勺一小勺地,生怕汤汁溅出来。 用完饭,迟宁摊开手掌在桌沿上:“借点灵力给我。” 顾凌霄有点没听清:“借什么?” “灵力。”迟宁在屋内没戴斗篷帽子,他把发丝捋到耳后,“我要把头发变回去。” 灵力产生的源头是灵根,靠灵根生生不息。 迟宁在如今的情况下,只能从灵石里吸取灵力,或者找别人来借。 从外面传入的灵力能为自己所用,但有时效性,生效期一般是一个时辰。 顾凌霄应了一声,走向前,指尖触上迟宁微凉的掌心,慢慢把灵力输送出去。 顾凌霄是火属性灵根,灵力霸道,现下游走在迟宁的四肢百骸里,让迟宁觉得皮肤下发热发烫。 传完灵力,顾凌霄看着迟宁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往门外走。 “这么晚了,师尊去哪儿?”顾凌霄原本还心生期许,希望今天也能留在师尊屋里,做一些昨天晚上做过的事情。 迟宁蹙眉,不理会这个粘人精:“走的时候把食盒拿走。” “哦。”顾凌霄有些恹恹的,感觉自己用完就被丢掉了。 揽月河从山上流下,流经簇玉峰领域时被石头挡了一下,下方的河道变窄了些,在这变化的节点处,蓄出了一片小湖泊。 迟宁小时候常去湖边玩,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鲤鱼和小虾。 但因为这里太偏僻,新弟子们不愿意到这里来,现在的揽月湖愈发冷清了。 迟宁越往揽月湖走,周围的灯火和人声越荒芜。迟宁并不着急,他知道,今天这个日子湖边一定会有人。 果然,迟宁远远看到了湖面上漂浮着的光点。 没有月光,那些光亮就更显迷人。起起伏伏,像波纹里藏了星子。 迟宁走近,见解九泽坐在沿岸的山石上,一盏一盏地点亮莲花灯,送进水波里。 迟宁正想叫师兄,却发现解九泽旁边还坐着另一个人。 竟是戚余歌。 迟宁登时噤了声,躲进路边的桦树后。 戚余歌今日罕见地穿了身红衣,墨发散在肩上,拿了壶酒坐在夜风里,昳丽得过了头。 如果在以前,迟宁和戚余歌亲近,见了他根本不会躲。 但现在不同,暖烟楼里,神秘人的一句“我们峰主会倾力相助”让迟宁心悸不已。 他们之中有内贼,迟宁对解九泽深信不疑,这疑点……只能在戚余歌身上。 迟宁今夜来此,本欲告诉解九泽他在暖烟楼里的所见所闻,可戚余歌在此,迟宁只能先观察着,伺机而动。 湖边,戚余歌带着醉意,拦下了解九泽放河灯的手。 戚余歌笑:“也让我放一个罢。” 解九泽看他一眼,声音没起没伏:“他不会想收你的东西。” 听了这话,戚余歌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倾身向前,和解九泽离得极近:“是,许泊寒不收我东西,那他会收你的吗?” “他不知轮回第几遭了,孟婆汤喝了那么多次,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