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云:“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这里是冥府,他曾带我来过,那一次,我如被烈火焚身。 “度朔山。”我望着窗外枝头的粉色花朵,“你带我到冥府来了?” 他伏在我身后缓缓松了口气:“乖,终于看见了吗……”他咬着我的耳廓,“当日聚神,三日固魂,七日定性,四十九日转阴阳。你这小丫头总是上蹿下跳,从来不肯呆在家里,足足拖到两个月。六十余天,是想累死我。”他边说着话,边吻着我,声音如流云似坠雾,弥散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是我听过最随意却最清冷的音色。 双目依旧有些模糊,我仔细地辨认着,眼前的景致愈发清晰起来。窗外枝头花灼灼叶蓁蓁,桃树的粗枝绵延望不到尽头。桃花在阴风里摇摆,花朵丛丛簇簇,这恐怕是冥府最静谧的一处风景了吧。若日日坐在这里看桃花簌簌飘落,再配上一壶小酒,其乐无穷。 风中摇曳的花朵浅笑,有花瓣落在我脸上。雨露滋润,他将我揽进黑暗深处。有冰凉的发落在我手臂上,那双会握剑捏诀的手将我往他怀中搂了又搂:“我曾三次带你来此,你次次告诉我只有黑暗。无根之魂不归冥府,见不到我冥府大好河山。我怕,怕你是他的,怕我此生再不能有你。”他音色纯柔,点燃我心中点点火焰。我紧拥着他,他的吻热烈,失了魂一般地将我层层剖开。 “你喜欢这里?”躺在他怀中,我望着无边无际的桃花。 “我喜欢你。”他将那白色的衣袍盖在我们身上,“要缠着你一辈子。”说完他一口咬住我的颈项,开始贪婪的吮吸,然后我听见吞咽的声音。 “询?” “疼?” “不疼。”有液体顺着我的脖子流下,我抹了一把,看见满手的鲜血,“你喝了我的血?” “我给了你多少我的,尝一尝你血液里我的味道,不可以吗?”他说完又一口咬下去。“丁灵……你可真是香甜清爽。”他声音慵懒,听上去像是醉了,醉在我的血液里。 冥府无常,因为饮了我的血,两口,所以醉倒在度朔山的大桃树的树洞里……这算不算是个笑话? 我披着他的大白袍子,赤着脚,坐在树洞边。郎当着两条引以为傲的大长腿,吃着一只猴子送给我的大桃子。觉得自己特别像是来冥府劫财劫色的妖女。 有个长相凶狠,眼睛大大的中年男人从远处走向我。他手里拿着大斧子,见我悠哉地吃着桃,远远地问:“阁下何人?” 我想着这里是冥府,估计我自己也算是个鬼,没什么可怕的,就说:“丁灵。” 结果没想到对方忽然跪下拜礼:“末将给小娘娘请安,不知小娘娘移驾冥府,这就叫人去禀报帝君大人。” “帝君大人!?”我惊呼,“不行不行,我不能见他。” “不必禀报。”一个严肃的声音响在我头顶,“我早就在这里了。你回去吧。” “是。”那人恭谦地行礼后退下,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我手足无措,上下两难。帝君大人来了,而且他说他早就在这里了,那我们两个如此动静,他就算是个聋子估计也能感受到气息不对吧,况且他不是聋子是个神仙,至于我……我穿着无常的大袍子,估计也是衣衫不整的怎么办呀…… “不必惊慌,我也懒得下去。”帝君大人冷冷地说,“他呢?” 有时候我觉得帝君大人和无常才是真爱,他们两个好像总是形影不离。初见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前后脚出现;后来在学校里,无常和汝南公主有矛盾的时候,帝君大人又出现了;在禹州,帝君大人几乎是尾随无常出没;在天庭,据说询挨到第二十九鞭的时候帝君大人就违逆紫微大帝的旨意,擅自作主把询带回了冥府。还有无常坐忘的时候,帝君大人竟然亲自看着他……以我所知道的无常的神职地位,对应到人间来看的话,帝君大人若是帝王,那无常撑死了算八品芝麻小官。哦对了,无常是冥府的谢帅,所以他在战乱时期就可以算是一品武将。可现在和平年代啊……为什么他俩总是形影不离? “丁灵,你脑子里又在胡乱想什么?”帝君大人的声音打断了我,“本君问你话。” “哦!”我赶紧对上面拱手道歉,“帝君大人,对不起,无常他睡了。” “睡?”帝君大人显然不知道我们这边发生了什么。 “是啊……他好像……醉了。” “醉了……”沉默片刻后,一道黑影出现在我眼前。淳夕今日未着正装,但即便是常服也是玄色暗绣团龙密纹。见我这般坐在树洞上,他轻了轻嗓子,转身背对着我:“衣服穿好。” 这是我头一次见到帝君大人慌张,我想笑,古人好像就是坚持着古人的价值观,稍微露一点胳膊腿出来,或者头发杂乱一些,就不能算是……衣冠整洁。这要是放在现在,大家一定会对我说:你穿太多了吧!这么长,热不热? 考虑到我的小命,我还是重新整理了一下那宽大的袍子,由于无常比我高了一大截,所以他的衣裳我怎么穿都不存在整齐感:“不好意思,我的衣服被他变没了。只能穿他的。” “他醉之前做了什么?”帝君大人背对着我问。 “咬我。”我说完隐约觉得帝君大人听后颤了一下,“e……他饮了我的血。” “血醉……”帝君大人微微叹了口气,“精于算计。” 我自然是满脑子问号,为什么饮我的血,醉了,就是精于算计,他算计什么了? “手伸出来。”帝君大人未转身,抬手伸出三根手指。我知道他要探我的脉,吴商也喜欢这样。于是恭敬地把手腕递过去。片刻,帝君大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三魂尚算稳妥。我送你回去,他醒来我跟他解释。” “不劳费心。”身后的他不知是真的醒了还是还说着醉话,一把揽住我,躺回了无边的黑暗。他竟然对帝君大人说“不劳费心”,估计还是醉着。不过为什么沾了我的血就会醉……着实令人想不通。 我醒来的时候在吴商房间里,四周依旧很冷,是那种冰冻般的寒。穿越阴阳之间,我总觉如梦似幻,仿佛这一切都是假的,却又无比的真。 “做梦了?”吴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