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走到窗口往外看,借着渐亮的天色,瞧见四处都是绿的,那堵白色的墙果真已升了老高,江水已和腰路一般齐了。高大的水车被白墙隔在外面,连机水碓停止了工作。洪水如猛兽翻涌,万马奔腾,就在我触目可及的不远处,这画面会让我觉得心惊胆颤,毕竟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 雨还在绵绵的下着,天空中浓云密布,没有阳光,潮冷和潮热一样难熬。 吴商从我身后走过来关上窗户:“再睡一会儿,我借你的避水珠用一下可否。” 我点点头:“用吧,只不过我不知道它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拿。” 他朝我伸出手,我猛然反应过来,抬手挡在身前:“不能用它做危险的事,也不能把它给别人,因为这珠子还要还给它的主人。” 吴商收手,一步步走向我,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将我困在墙根。我以为他要硬抢,抬手去推他。他邪魅地勾了勾唇角:“我不要珠子,”他说,“要你。” “你走开……你大早上发什么神经!” 他不说话,弯腰扛起我,转身走回床边将我撂下。他如此举动有点粗鄙,或许如桂婆婆所说是由于常年和男人打交道的原因?我也没见他跟小白以外的男人打交道…… 我因为被他撂在床上,后背微有些痛。正抬手揉自己的肩背,他的手却趁机划向了我的睡裤。 “吴商!你疯了!”我去拉他的手,被他拨到一边,他拽我睡裤的时候略有迟疑。我借机拍开他的手,他却俯下身:“你这磨人的丫头……我为什么总顺着你。” 此举让我心有余悸,不想说话,想回家。很快他觉察到我的不悦,躺到我身边将我揽进怀里:“丁灵,我也是男人。”他一声叹息响在我耳边,“你说你是他的,在我看,你是我的。” “我要回家。” 他不做声,终于在沉思良久后微微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柔声道:“好。等洪水退了,我送你回去。” 我原以为听到他说要送我回家时自己会开心到起飞,可现在他真这么说了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我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要回家去了。可是我还没有救小白呢,我还没跟千香玩尽兴呢,我还没跟桂婆婆学剑呢,我还没拿到我需要的那些东西呢…… “古墓里的东西可以借给我吗?用完还给你。”我问。 “可以。”他说。 “我的肩伤……” “我配好药,写清用法,给你带上。” 我还想请他到我家做客,想向爸爸妈妈好好介绍一下他,告诉他们他很照顾我,他救了我。可我知道,这里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这里……他很宽阔,我靠着觉得很暖很踏实,他心跳并不快,一下下敲击着我。 我觉得他会说些什么,可他没有。烛光闪烁,蜡油流出了古朴的线条。他始终没说话。 我翻了个身躲进他怀里:“吴商。” 他长长出了口气,将我紧搂进怀中,让我觉得呼吸困难。他温凉的脸颊贴在我额上,在我因觉得冷而闪躲的时候吻着我的发。 他看我的目光如困兽,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不能给他回应。他紧贴着我,隔着衣服我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我逃开他的眼神,微微摇了摇头,他也没再强求。 他很香,那香味催着我睡觉。我忽然意识到这味道似乎只在我和他冷战、起争执或者……我说不清。但我大概知道了些什么,这味道似乎只对我一个人来说有效。每每与他相处,最终都是我被他浓烈的香气放倒,逃不开,躲不掉。 梦里我帮小白一家解了诅咒,和千香一起去马尔代夫旅行,还在瀑布下面和桂婆婆学了剑法,又背上了古墓里的几口大锅,吴商划着船送我到火车站,我开心得合不拢嘴。这梦真是奇特,我竟要背着锅去还原元洛的魂魄。 梦里火车开启,雷媛出现在火车上,她手里拿着一条蛇,说是送给我的礼物。我大叫着不要,说我已经要回家了,吴商是她的,我不跟她争。这时候吴商出现在我身后,他变成了询的模样,接过那蛇放进我手里,然后牵起雷媛的手,他看着雷媛,轻唤一声“珠儿”,我便觉得如荆棘捆绑全身。我心好痛,我想哭,可是我被疼痛占据了全部。星主,你骗我,你说你帮珠儿存着她的魂魄,你说养一养再让她转世投胎。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三三。”冰凉的手臂从我身后伸过来,将我搂进那个消失了多日的怀抱,“我的小丁灵。” “你放手,去找你的珠儿吧,放手!”我拼尽全身力气挣脱,可他力气那么大…… 询,我的询。我怎么能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我接受不了的,即使她是你的妻,即使她救冥府和天下苍生于危难,即使她理应重生……我还是不想把你还给她。我也爱你,虽没有她爱得那般持久,却和她一样爱得那般热烈。 “嘘……”他在我耳边轻轻说,“我的袖子被你踩到了,你让我怎么放手。”他说完我凝眉去看,果真那流云广袖被我踩在脚下。我还没来得及抬起脚,他便用宽大的袍子将我拢住,周身霎时一片阴冷。 “可想我?”他柔声细语。 想吗?当然。好在凛江这块地方不大,事情却不少,我每天忙着遇险,似乎也没有太多时间想他。 他像是看懂了,问我:“你爱上别人了?吴商。” “没有……”彻骨的寒从他的方向传向我,我竟觉得心虚。 “你从未拒绝过他的亲近,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解释不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拒绝。 “你好冷……”我顾左右而言他。 “冷是因为你离开我太久。”说完他将我埋进怀里。 我本应早已习惯他冰冷的体温,可不知为什么,今天觉得他格外冷。而且重。 “询……你好重……” 他不以言论回应,只是盯着我。须臾间有冷风吹来,我张开眼,清冷的光从窗口铺洒到我眼前。我凝神往外看,以为会是凛江的白墙高耸,却觉得颜色不对。再往远处望,仿佛是群山连绵。一阵花香拂过,有粉色的花瓣飘入窗口,我才发现,这地方我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