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说液晶屏,可我觉得他俩应该听不懂。 小白挑着眉一脸不相信的看着我:“是吗?有这种东西?”他摇摇头,“盒子里怎么住得下人呢。” 看吧,我就知道,内寨没有电,他们自然是不看电视的。 临颂也瞪圆了眼,他满眼惊喜,仿佛听见了新大陆。 我随小白进了屋,我给他讲起爱迪生发明电灯,又讲了无线信号,收音机的工作原理和卫星电视,他坐在桌上一杯一杯地给我倒着茶。临颂不停地感叹姑娘知道的真多!我总觉得小白看我的眼神怪怪的,直到我说累了,扭头看见书架上放着的《临床医学概论》、《病理学》和《内科学》等等教材…… “小白你耍我。”我瞪着他。 “啊?”他一脸茫然,“什么?” 我指着书架上医科大的标准教材:“你的书?” 他噗嗤一声捂起脸来:“不好意思,那是我上大学,哦,不不不,私塾……” “白宣翊!”我一拳捶在他身上:“你阴险!” 他揉着胳膊:“唉哟,我满足一下你文理小百科的自尊心嘛,还平平的、凉凉的玻璃……你可不要到别处去丢人现眼了。我们内寨是不用这些东西,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他说完摆摆手,“你还别说,我们这一代、父母那一代都见过,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就见得少了,毕竟他们真的没怎么到外寨过。” 我想一想潘大叔说去机场接我妈,这样算只要到过外寨就都应该接触过正常人的生活,唉……也不知我以前在吴商面前丢了多少人…… “所以你们也有身份证?”我问他。 “没有怎么上大学。”小白似乎看出来我在回忆自己丢人的血泪史,赶忙说,“奶奶爷爷、太奶奶太爷爷他们都没有身份证。” “那吴商呢?”我问,“他有没有?” 小白迟疑了一会儿:“他好像……不需要那个东西。” “为什么?”我问,“他不上学吗?” 小白摇摇头,压低声音对我说:“他只有小学文化,大字不识得太多,除了炼尸炼魂、行走阴阳那些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寨里的人都认识他,他的脸就是他的身份证。” 我听后感触颇深,为了守护整个寨子,为了守护尘封在古墓石室里的信仰和法器,吴家这个家族放弃了让后代走出大山走出结界,这种牺牲,只有拥有信仰的民族才能做得到。 “那雷婵和雷媛呢?”我又问,“她们出去过吗?” 宣翊点点头:“雷婵是学建筑的,雷媛学护理,标准小护士。”他边说边摇脑袋,“美美的,制服控!” 我依旧揍他:“那是你哥们儿的媳妇!瞎说小心你哥们儿揍你!” 我们聊了许多,小白说大户人家行走于内寨外寨的机会大,知道教育的重要,所以他和千香从小就在外寨接受正常的教育。千香念到高中,也考了大学,但年龄小和哥哥又不在同校,家里不放心,最终放弃了学业回来专门学中医;宣翊作为家族的继承者身上的担子更重一些,他在西安念到医科大学的硕士学位,三年前回到寨子里接管了白家的家主之位,把古老的医术和先进的技术相融合,他说外科手术上他不如吴商胆大,没有无菌环境做保障他不敢轻易医治我,而且我那会儿确实伤口发炎表现为中毒的症状,科学不能解释的重症疾病还得吴商出手。 我说我在考古研究所边读研究生边工作,这次到凛江也是工作中遭遇了突发事件。我们从禹州聊到孔雀岭,从西安那所知名的军医大学聊到香港的医学交流会,最后聊到大角村和畲族古寨,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们仿佛找到了这个神秘村落中唯一可以贯穿古老和现代的东西——往事。 小白借着烛光帮我读着封魂铃里的字:“丙辰,七,散天人之魂以居,聚亡之念,追生。肃杀,急急如律令。昭南。”有阴风微微拂过,小白揉了揉眼睛,“封魂铃是法器,我也是从你手腕子上第一次见到实物,最开始没注意到里面有字。” “昭南是什么意思?”我问。 他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七是什么意思?” “一般放在年份后面估计就是月份,”骏曾经对我说过,铃铛里的字大概意思就是说这个铃铛是一个人的住处,“昭南会不会是人名?”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这铃铛用过一次还能再用吗,念出这里面的字儿会不会招阿飘啊…… 小白翻着白眼吐着舌头:“阿飘。”他恢复了正常,“我就不明了,为什么你和我妹都那么爱招阿飘。” “临颂。”他唤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亥时正。” “十点。”我站起身,“咱俩聊了那么久啦。”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我揉了揉肩膀,“今天掉河里了,伤口有点疼。” 小白没说话,起身打开柜子一通翻找。我以为他在给我找药,没想到他拿出一个盒子,把我拉到身边:“我去年给临颂买了一块手表,他从来不这么报时,也不会说‘回少爷’这样的话,他和翠翠一样,都是下人里顶没规矩的。”说完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枚叠成三角的符纸。 “吴商知道千香八字弱,就给她写了一整年的护身符,每年中元节送来。这里还剩下几十张,你带在身上。”小白声音很低很轻,我听得真切,意思是临颂在我俩聊天的时候被人附身了。 “白家是玄医,虽然高门大院阴气重,但院墙上都埋有驱邪镇宅的符咒。大门口还有吴商师父亲刻的一对驱邪符。能在我门口附身到生人身上的必是厉鬼,这么多道符都不起作用,咱们两个也只能自求多福。”他说着又回身在柜子里一通翻找。 “桀桀桀!”窗口传来一阵笑声,“嘻嘻嘻!哈哈!”这声音尖锐刺耳,我心头一凛,今儿下午才听过这笑声——音音的大姑子!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今晚上打死也不要住在白家,我宁可睡河边!睡地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