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上行的升降梯平台。 楼房的钢结构裸露在外，在升降梯平台外一晃而过，升降梯的转轴和钢缆发出年久失修的摩擦声。 底层楼面的喧嚣和气味正在远去，海风从上方的天空中飘来，用咸湿的触感轻抚任少川二人的脸庞。 一阵强风吹来，眼前骤然变得明亮。 升降台彻底离开了下城区，来到底层楼房的上空,正式进入这座城市中层人士居住的中城区。 这里有大片的独栋别墅和花园。 他们以底层楼房的屋顶为地基，建立在钢筋水泥建造的平台上。 数条宽阔的公路和无数可容马车通行的道路，将这些花园别墅串联起来，共同组成了一张笼罩下城区的大网，如同用胶带纸给一个装满废品的垃圾箱打包了一样。 任少川环视了一圈，看到了所谓的上城区。 那是建立在城墙上的“空中阁楼”。 城墙的内侧墙面有一定的坡度。 墙面虽然陡峭，但只要设计得当，便可建造出像羱羊一样站在陡坡上的豪华建筑。 远洋冒险家协会的总部，建在城市东面的围墙上,外观类似于蒸汽机械船前半截船身。 “船头”部分从上到下分成十几个楼层，“顶层甲板”是一处鸟语花香的公园，而高大的“船帆”则是身份尊贵的协会高层所拥有的住处。 “深海剃刀”海盗团的总部在西面，建筑风格非常粗犷，整体看上去像是掏空了围墙，建立在“悬崖峭壁上的洞窟群”。 “银色珠链”跨国商团总部大楼，这个任少川和迦列娜即将抵达的地方，正是位于城市南面的围墙。 这是一幢中规中矩的办公楼，风格和各个陆地王国里的建筑物差不多。 升降平台停靠在中城区的一处公用马车站旁。 守候在此等待拉客的车夫，统一穿着带有水蓝色竖条纹缎带的黑色制服，配以一顶高约20公分的黑色礼帽。 要是装扮得不够文明，从下城区上来的人是会被驱赶走的。 基于这一点，在正式出发之前，任少川和迦列娜找了间中城区人士开在下城区的服装店，把自己两人好好打扮了一下。 任少川把原主鲁邦留下的长发剪短，梳成老气的大背头，用圆形黑框眼镜和一团假胡子掩盖面容。 搭配上一声笔挺的条纹西装和显老的脸部皱纹，任少川现在确实有点像出海做生意的商人了。 原本任少川想把迦列娜打造成通行的夫人,可这丫头不同意 她除了投影到女仆身上后学到的基本礼仪以外，对于如何与中上层人士打交道一窍不通，担心自己会出丑，给主人丢脸。 任少川想想也对 迦列娜此时占据了安妮的身躯。 安妮拥有深红色的长发，身段和容貌都属于普通女性的中上游层次。 只要稍加打扮，把脸部好好包养一下，这名体型匀称的少女就会展现出自己的魅力。 这会引来男人的目光。 迦列娜很可能应付不好这类带有潜在意味的目光，进而采用干脆利落的暴力手段回应对方的不怀好意。 任少川于是改变了想法，把迦列娜伪装成了自己的贴身持枪女侍卫。 用一套黑色风衣遮住她的体型，一块灰色面巾遮住脸部，再带上一顶代表“亡命之徒”身份的牛仔帽。 身背枪械的迦列娜，拎着装有骨头短杖的皮箱走在任少川身侧，很快就进入了当下扮演的角色。 不出意外的话，从今往后，他们就将以大胡子男人和干练女枪手的形象，顶着“伯鲁特、莎莉温”的假名，出现在富商和贵族们面前了。 任少川带着小跟班走下升降台,朝着迎面走来的车夫伸出带着白手套的右手，递出自己的身份卡： “送我去‘银色珠链’。” 车夫检查了身份卡的真伪,用双手递回卡片,然后侧身拉开车厢门，弯下腰邀请客人上车。 步入装修奢华的车厢，任少川在暗红色的柔软羽绒坐垫上休息。 车厢外吹来温暖的潮湿海风。 迦列娜坐在任少川对面，两只手紧张不安地放在大腿上打结。 “不用紧张，一切有我。”任少川沉稳地说道。 “主人我担心我在隆重的场合里会表现不好女仆的记忆里没有教过这些氏族里也没有。” 女仆的记忆里必然没有全套的交际礼仪，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家政女仆而已。 任少川微微笑了笑： “巴利安·葛兰妮应该是你见过的所有人类里面，地位最高的女性人类了吧？当然，我们得把女公爵美莲娜·科瓦奇排除出去，她躲藏在私卫卫队里面的时候可是做了些伪装，没有坦露出自己应有的气质。 “那你是否还记得自己在见到巴利安·葛兰妮时，她是什么样的神态和举止吗？” 迦列娜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她思索了一下，撤下了脸上的面巾。 迦列娜绷紧脸上的线条，把嘴唇抿紧，下巴向上抬起一些角度，说话的时候尽量控制嘴巴张合的幅度，同时随着话音的起伏微微摆动头部： “是这样吗？主人。” 任少川一抬眉毛，笑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你瞧，你的学习天赋很强，只是缺少模仿的对象而已。待会儿我们到了‘银色珠链’的总部，你就会见到各式各样的中产女性、富有女性，甚至是来自陆地王国的贵族女性。她们会成为你最好的老师。” 迦列娜用力一点头： “嗯！我肯定会用心学的。”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任少川顿了顿，加重了一点点语气： “我会负责和他们交流，你只要站在我旁边扮演好冷艳的女保镖就行。 “一定注意不要乱说话，也不要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的情况下，擅作主张做某些事情。 “例如，如果在舞会上有人邀请你跳舞，并围绕着你喋喋不休，千万不要动手推开他，懂了吗？你回到我身边，我就会帮你应付他。” “嗯嗯。”迦列娜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转而欣赏中城区的景色。 在北方的海平面上，蒸汽机械船像微缩船模型一样缓慢游动。 任少川眯着眼眺望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默默祈祷巴利安·葛兰妮的船如愿抵达自由港。 这是让迦列娜与暗牙氏族发生关联的重要一环。 从兽人大陆返回洛萨王国，一共有两条航道，一南一北。 北边的航道直接通往洛萨王国，但由于奥伯拉星是个球体，平面航海图上的线段，到了星球上就变成了弧线。 这条捷径航道需要从冰雪覆盖的冰封大陆绕路，贴着寒冷的北极圈外围走上一段距离，然后才能抵达洛萨王国所在的大陆。 南边的航道有点远，途径黎曼群岛的自由港。 好处是不用担心受到冰层和冰山的阻拦，而且还能获得来自黎曼群岛的补给。 考虑到海鹰雇佣兵团受到远洋冒险家协会控制，那么与海鹰雇佣兵团合作的巴利安·葛兰妮，就很可能选择途经黎曼群岛的航道了。 按照任少川之前离开兽人大陆的时间测算，巴利安·葛兰妮应该会在近期路过自由港。 只要巴利安·葛兰妮的航船抵达港口，任少川就会借着“解救暗牙氏族兽人”的口号，拉上迦列娜去面对底部船舱里的暗牙兽人。 在送葬迦列娜的那一刻，有关于她的痕迹都已经被抹除了。 不可能有暗牙兽人记得迦列娜。 不管迦列娜最后有没有把暗牙兽人救出来，她都会明白一个道理： 当投入灰界巫妖的怀抱后，她与活人世界的生前关系都已经烟消云散，从此以后只能安心当个灰界亡灵。 这是任少川必须帮助迦列娜认清的事实。 这样一来，迦列娜内心深处的枷锁，说不定就能被解除。 “先生，我们到了。” 马车停下，车夫轻敲车门，等上两秒后将其打开，恭敬地弯腰引导客人下车。 任少川捏住衬衣的领口，调整了一下领带的位置，用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扶住门框走下马车。 迦列娜落后半步，跟着主人走下来，一手拎着皮箱，另一只手攥着挂在背后的步枪背带。 任少川微微转过身，看了眼面容严肃的女枪手，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以示鼓励： “就是这样，保持下去。” 迦列娜仿佛没看见主人的目光一样，两眼直视前方，但心里却笑嘻嘻地回应： “是主人” 任少川踩上“银色珠链”商团总部门前的台阶，跟随一大票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商人，步入这个在自由港里屹立多年的商团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