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痴啊!”孟簪缨打了窦悦头顶一下:“这不是娘子的喊声,也不是恩客的喊声,谁这么喊啊!”刘觞奇怪的站起身来,走到窗口道:“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他推开户牖,歌舞坊的对面,也是一座青楼,挂着红红绿绿的纱巾灯笼,灯火朦胧间,看起来十分的旖旎暧昧。平康坊的街巷并不宽阔,这么多楼牌挤在一起,中间的距离难免便小,从二楼看过去,很是清晰。刘觞道:“你们看,是对面,闹事儿呢么?”孟簪缨从地上爬起来,扒着户牖往外看,道:“原来是露华台。”“什么露华台?”窦悦问。孟簪缨给他们解释道:“看到对面的楼子了没有?那可是整个平康坊,最大的楼子,唤作露华台,这整个长安,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都去过露华台,不止如此,露华台里的姑娘,也是最为热情的!若你方才在露华台里,怕是根本跑不出来,早被娘子吃干抹净了!”窦悦脸上一红,道:“这么说来,你也去过了?”“那当然!”孟簪缨道:“别说去过了,我可是露华台的常客!”刘觞用质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孟簪缨,道:“孟郎君还真是神勇啊?”“咳咳咳!”孟簪缨使劲咳嗽了几声,他以前的确去过,但都是去喝喝酒,毕竟孟簪缨身患隐疾,从来都没开过荤,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孟簪缨岔开话题道:“这露华台,娘子最热络,长相也最美艳,酒水宴席自然也是最贵的,但凡是去露华台消遣的,一次不给出一锭金子,那是绝对不行的!”“这么贵!”刘觞感叹。孟簪缨道:“但是这些达官贵人,只要去过一次露华台,仿佛就会被他家的娘子给勾住,无论多贵,下次还是会去……我还听说,很多达官贵人因为在露华台消遣,从富贵流油,变得穷得叮当响,但还是削尖了脑袋往露华台里钻!”刘觞嫌弃的道:“这么夸张?”“可不是么?”孟簪缨指着楼下:“诺,你看,那不是被轰出来一个?”方才惨叫之声,就是被轰出来的中年男子发出的。几个护院架着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丢出来,那男子哀叫着,却还是往里钻,道:“你们就让我进去罢!放我进去罢!”刘觞震惊的道:“这么大瘾?”窦悦外头对孟簪缨道:“你也去过露华台,怎么没有散尽千金呢?”孟簪缨咳嗽了一声:“本郎君坐怀不乱,定力十足,自然不会因为一些小小的美色,而散尽千金。”刘觞蹙眉道:“我怎么觉得那个被丢出来的人……有点眼熟啊?”他这么一说,窦悦恍然大悟:“啊!是他!”“谁啊?”孟簪缨奇怪。刘觞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可是工部的同僚?”“对对!”窦悦使劲点头:“就是工部的,怪不得看着面熟,今日他休沐,没有来中书门下。”窦悦皱眉道:“他……他不是有娘子么,怎么还来这种地方。”孟簪缨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罢?来这里的男子,一般都是家中有娘子的,家里的娘子再温婉贤淑,哪里有这里的娘子强?”窦悦白了他一眼:“孟浪!”“我怎么就孟浪了?”孟簪缨道:“难不成,你阿爹不来这种地方?”“自然不会!”窦悦叉腰道:“我阿爹素来正直,是决计不会来这种不正经之地的。”他信誓旦旦的说着,刘觞突然拍了拍窦悦的肩膀,指着刚刚从露华台中走出来的一行人道:“窦悦窦悦!那个是不是你阿爹?”窦悦从二楼垂头一看,正巧了,那人也在夜色中抬起头来,于是二人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嗬!”窦悦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自己的嘴巴,“噌!”直接抱头蹲在地上,把自己藏在户牖下面,震惊的道:“真……真的是阿爹?”刘觞和孟簪缨下意识也蹲在地上,三个人低头蹙在一起,孟簪缨后知后觉的道:“我躲起来做什么?”“你别站起来别站起来!”窦悦拉着他:“被我阿爹看到,我就死定了!”孟簪缨道:“这有什么的?你逛楼子,他也逛楼子,你们顶多半斤八两。”窦悦可怜兮兮的道:“我阿爹走了没有?”“走了!”刘觞小心翼翼扒着户牖边沿,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随即大喘气儿的道:“但他好像往这边来了!”€€€€€€€€崔岑今日在宫中当值,好不容易散了班,急匆匆来到孟簪缨在长安落脚的宅邸,刚一进门,仆役便道:“崔御医,当真不好意思,我家少郎君不在。”“不在?”崔岑蹙眉:“今日不针灸了?”仆役道:“方才少郎君捎话回来,说是今儿个不针灸了,麻烦崔御医白跑一趟,我们少郎君与宣徽使,结伴去平康坊了。”崔岑挑起眉:“平康坊?隐疾刚刚有些起色,他倒是得意上了。”说罢,直接转身离开宅邸,但是也没有回自己的宅邸,而是折返回大明宫,径直前往紫宸殿。李谌批看完今日的文书,正在发愁,隔三差五的道:“宣徽使来了么?”鱼之舟被问的头疼,道:“陛下,宣徽使好像……出宫去了,现下还未归来。”“都什么时辰了?”李谌道:“天都黑了,一会子便要宵禁,他还敢夜不归宿了?”鱼之舟干笑,宣徽使今日休沐,便是夜不归宿,也没什么可以置喙的,只要明日不要误了正事儿就行。便在此时,御医崔岑前来求见。崔岑拱手拜见,道:“陛下可是在寻宣徽使?”李谌咳嗽了一声,道:“朕寻他做什么?爱去哪里去哪里,朕才管不着呢。”鱼之舟听着这口气,就好像小孩子闹别扭似的,尴尬的对崔岑笑了笑。崔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语气还是十足平静,淡淡的道:“卑臣方才听到了一条趣闻,说是孟簪缨孟郎君带着宣徽使,日落之时去了平康坊,今日宵禁怕是要夜宿在平康坊了。”“平康坊?”李谌震惊的狠狠拍了一下案几。虽他年纪轻轻,但也知道平康坊里聚集最多的营生行当是什么,而且平康坊每年的收入不菲。李谌一听,脸色瞬间落了下来,咬牙切齿的道:“还敢去那种地方了!”“鱼之舟。”“小臣在。”李谌阴森森的道:“立刻备车,朕要出宫。”鱼之舟惊讶道:“陛下?这马上便要到宫禁时分了,陛下这是要去……何处啊?”其实鱼之舟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是他实在不敢想,也不愿这个答案成真。李谌用沙哑的语气,咬牙切齿,一度一顿的道:“朕要……逛、青、楼!”作者有话说:假奶狗都要气炸了!小奶狗变身小河豚!第66章 一雪前耻,大展雄威!“什么?!”窦悦听说窦扶风往这边来了, 吓得蹦起来便跑,拉开屋舍门,就要往下窜。“等等!”孟簪缨一把压住门板, 道:“你现在出去, 不是撞个正着么?”“那那那……那怎么办?!”窦悦着急的原地转磨。刘觞道:“这么多屋舍,他应该找不过来吧?”“是啊是啊!”孟簪缨应和:“你就躲在这里,说不定……”“哎呦!这不是窦郎君嘛€€€€”屋舍外传来女子大嗓门的声音, 谁不认识天下第一首富窦扶风?众人一见到窦扶风, 便好像见到了行走的金窟!“窦郎君,今日好雅兴呀?”“您找小郎君?哎呦喂,真是巧呢!窦小郎君就在我们这儿呢!可巧了, 我带您过去!”刘觞:“……”孟簪缨:“……”二人均用自求多福的眼神看着窦悦,窦悦来不及躲藏,“嘭!”屋舍大门被推开, 窦扶风果然就在门外, 施施然走进来。窦悦吓得立刻躲在刘觞身后, 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窦扶风。窦扶风慢悠悠走入,淡淡的道:“这么晚了,为何还在外面?”窦悦垂着头, 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是……我是去赴酒宴,没想到被带到这种地方来了,天色已经宵禁, 我也……也回不去。”窦扶风没说话,对他招招手, 窦悦只好硬着头皮从刘觞背后转出来, 乖乖的走过去。孟簪缨心里啧啧两声, 摇摇头, 庆幸的想着,幸亏自己阿爹管教的没有如此严苛,否则逛个楼子还要被查岗,真是惨呢!窦扶风拱手对刘觞道:“犬子给宣徽使添麻烦了。”“没有没有,”刘觞道:“窦郎君言重了。”窦扶风又道:“那窦某人先把犬子领回去了。”说罢,对窦悦道:“走。”“哦……”窦悦乖乖点头,跟着窦扶风往外走,还回过头来对他们摆摆手。窦扶风带着窦悦离开了楼子,但是因为宵禁的缘故,今日也无法出平康坊,便准备在坊中的酒肆小住一夜,明日再回去。刘觞等二人走了,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呼€€€€好像我阿爹来查岗一样!”孟簪缨道:“你们的胆子都太也小了,今日便是我阿爹来查岗,我也是无所畏惧的,毕竟我阿爹什么也不管。”刘觞白了他一眼,道:“这坊中还有酒楼酒肆,要不然,咱们也去住一夜吧?”“为何?”孟簪缨道:“这里歌台暖响的,还能听曲儿,不比什么酒肆要好?”“可是……”刘觞心说,这里是青楼啊!还是正经地方住店比较安心。孟簪缨又道:“阿觞兄弟,我可是交了银钱的!这个屋舍一晚上,你知道要多少银子么?光是夜宿就要一两银子,还有各种酒水吃食,都是另算的,便算你不点姑娘,咱们这过夜的银钱也已经交了!”刘觞一听,心疼的不得了,好家伙,这么贵呢?这还是平价的楼子,隔壁的露华台比这里要贵上翻翻不止。刘觞虽然心疼银钱,但转念一想,住在这里还是不保险,催促道:“孟郎君,咱们还是正经去住店吧,这样,住店的钱我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