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舟:“……是。”鱼之舟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回来道:“陛下, 宣徽使……”“怎么还不进来?”李谌追问。鱼之舟尴尬的道:“宣徽使回去了。”“什么?”李谌拍案而起,气愤的道:“回去了?什么时候走的?”鱼之舟回答:“外面侍候的宫人说,宣徽使从殿中出来之后, 直接就走了……”“真是岂有此理!”李谌更是生气, 抱臂冷笑:“好啊他刘觞, 朕不见他,他就这么走了?连哄哄朕都不会?”鱼之舟:“……”“好,就让他走, ”李谌赌气道:“朕也不想见他。”鱼之舟:“……”刘觞被轰出来,按照他多年上班的经验来说,千万不要在领导气头上去触霉头, 这样拱火反而会更倒霉的,所以刘觞立刻离开了紫宸殿。他哪里知道, 这个领导, 和以前的领导都不太一样。刘觞其实没有收郭贵妃的银钱, 只不过天子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谁让刘觞平日里太爱钱了呢?郭氏的确求刘觞给自己美言几句,但是刘觞深知,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太皇太后,天子只是将郭氏撵出宫去,已然是手下留情,不可能再宽大处理。刘觞这个人虽然爱财,但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样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若是拿了郭氏的钱财,自己办不成事儿,岂不是令人诟病?因此刘觞根本没有拿银钱,恨不能掰着自己的脖子,不让自己去看那些金灿灿的金子!刘觞叹了口气,只能回了宣徽院,第二日再去请安。第二日一大早,刘觞很早便起身,准备去给顶头上司请安。他到了紫宸殿门口,紫宸殿大门紧闭,鱼之舟站在外面伺候着,对刘觞尴尬的一笑,道:“宣徽使,陛下……说不想见您。”刘觞惊讶,一整天了,气儿还没消呢?看来这次青春期犯病很严重。刘觞心想,那算了,明日再来,左右今天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需要呈禀。他对鱼之舟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开。“哎!”鱼之舟拦住他,道:“宣徽使!”“嗯?”刘觞奇怪道:“小鱼公公,可是有什么事儿?”鱼之舟也不好明说,昨天他离开之后,天子就一直找他,见到刘觞早就走了,非常赌气,今儿个又说不见,可是鱼之舟心里清楚,陛下只是一时赌气,说不定一会子就要见宣徽使,若是宣徽使又走了,岂不是更加赌气?鱼之舟又知晓,陛下是爱面子的,倘或自己把陛下想要见宣徽使的事情,告诉了宣徽使,陛下一旦得知,必然又是一番赌气。因此鱼之舟很委婉的道:“宣徽使,要不然……您再等一等,一会子陛下说不定心情好了,便想见您了?”刘觞心想,也行,反正自己没事儿干,站一会儿也不是不可以。刘觞笑道:“那我就在这儿,陪小鱼公公说说话吧!”鱼之舟心里松了口气,希望能稍微调停一些陛下与宣徽使的矛盾,且是单方面的矛盾……哪知就在此时,宣徽院的小太监跑过来,急匆匆的道:“宣徽使,院中有一些着急的文书,需要您过目盖印。”“这么着急?”刘觞问道。“谁说不是呢宣徽使!都是那帮子懒惰的小太监,将这般重要的文书,压在了杂物下面儿,这都是三天前应该交上去的文书了,中书门下催得紧呢!”刘觞点头道:“行吧,那我随你回去。”鱼之舟:“……”鱼之舟也没有话可以挽留刘觞了,眼睁睁看着刘觞与小太监一道离开了紫宸殿,很快没了踪影。刘觞前脚走,鱼之舟后脚就被叫进殿中。李谌装作不甚很在意的用金钳子拨弄着香灰,幽幽的道:“今儿个外面风大,要不然……叫宣徽使进来罢。”“陛下……”鱼之舟十足为难:“宣徽院方才有急件需要处理……宣徽使暂时回去了。”“什么?!”李谌气得把金钳子插在香炉里,恶狠狠的剁了好几下:“又走了?宣徽院的什么公务,比朕还重要?”鱼之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要不然……小臣将宣徽使叫回来。”“不必,”李谌冷酷的拒绝:“他既然不想见朕,朕也不想见他。”鱼之舟:“……”小臣夹在中间,这是造了什么孽!刘觞一连请安三天,天子都不见他,似乎是气急了,刘觞也没有法子,正好赶上今天休沐,便出宫去散散心。刘觞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安街市,正好路过月灯楼,只不过他正在思忖着天子的事情,并没有注意什么。“哎!宣徽使!”“阿觞兄弟!”“哎€€€€阿觞兄弟!!”孟簪缨坐在月灯楼的二楼雅间,临窗饮酒,一低头,正好看到了刘觞,刘觞魂不守舍,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自己的喊声。孟簪缨干脆拿起桌案上的一颗樱桃,顺着二楼扔下来。“啊!”刘觞被砸了脑袋,虽然不是很重,但他在想事情,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去看。“孟郎君?”“阿觞兄弟!是我是我!”孟簪缨使劲挥手,又对他招手:“上来啊!上来啊!咱们一起饮酒!”孟簪缨盛情邀请,刘觞左右也闲着没事儿,干脆提起绣裳衣摆,上了月灯楼二楼,跑堂的识得他,殷勤的引着刘觞进了雅座。孟簪缨道:“真巧啊阿觞兄弟,在这儿都能遇到你?”刘觞道:“是挺巧的,孟郎君没回去吗?一直留在长安?”孟簪缨嘿嘿一笑,道:“我这不是……请恩公给我治病么?所以在长安多逗留几日,再者说了,这边儿我也有生意,也不算是懒怠。”他说着,给刘觞满上酒水,道:“快尝尝!这可是好东西!你闻闻香不香?”青天白日的,刘觞本不想饮酒,只不过这酒水一倒出来,喷香四溢,而且里面似乎添加了什么花香果香,说不出来的滋味儿,特别清爽。刘觞端起杯子,小小的呷了一口,震惊的睁大眼睛:“嗯,好喝!”“是吧!”孟簪缨笑道:“甜的,还很爽口,这可是我花大价钱泡制的,你今儿个有口福了,咱们一起尝尝,而且我跟你说……”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这酒……对身体还好!”孟簪缨神神秘秘的,刘觞还以为是普通的药酒,无非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类的功效,里面泡上名贵的药草,多少有点用处。刘觞没当回事儿,就着酒水,吃桌上的糕点瓜果和小菜。孟簪缨道:“我看阿觞兄弟有些愁眉不展,怎么了?你若是不嫌弃,说出来我给你想想法子。”刘觞看了看孟簪缨,心说有戏,这个孟簪缨是商贾,虽然油滑了一些,但很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自己问一问,说不定有启发。“其实……”刘觞便道:“我问问孟郎君,这一般该如何讨好一个人?”“讨好?”孟簪缨摆摆手道:“阿觞兄弟你别开玩笑了,你可是宣徽使啊,权势那么大,还需要讨好什么人?”刘觞心说,是啊,权势这么大,还需要讨好上司!已经被上司连续拒绝三日了!“不过,”孟簪缨道:“其实讨好人,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法子。”“哪几种?”刘觞追问。“投其所好。”孟簪缨笑眯眯的回答。“投其所好?”“诶对了!”孟簪缨道:“你想讨好的人,喜欢什么东西,你就投其所好,给他什么东西,如此一来他不就欢心了?”刘觞仔细一想,天子喜欢什么?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日在窦悦家中,天子对阿爹刘光表白的场面。天子自然是喜欢阿爹的,可自己又不能卖爹求荣!刘觞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想到天子对阿爹表白,这心窍里就有些发酸,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阿觞兄弟?”刘觞回了神,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闷掉里面的酒水。孟簪缨给他继续添酒:“阿觞兄弟,你是识货的人,这酒好不好喝?这可是我按照恩公的药方,又添了好几位名贵药材,才酿制的,目前就这么一坛,谁让咱们有缘,今日咱二人就把这一坛全都喝了!一滴不剩!”酒水甘甜,也很顺口,刘觞接连喝了好几杯,肚子里暖洋洋的,这才缓解了心窍的不舒服。两个人从白天坐到日落,刘觞惊讶的道:“这酒水,当真一点儿也不上头。”“那自然,不会饮醉的。”孟簪缨十足自豪。“只是……”刘觞迟疑的道:“怎么有点越喝越口渴?还……还热乎乎的,今儿个天气也不热啊?”孟簪缨“嘿嘿”一笑,道:“阿觞兄弟,你真的觉得浑身热乎乎的?”“对啊。”刘觞点点头。何止是热乎乎,嗓子眼还很渴水,胃里火辣辣,但也不是醉酒的难受,浑身都暖洋洋,好像烧着一个巨大的火炉子,按理来说,春日日落之后,应该会觉得阴凉才对,现在反而越来越热。“那就对了!”孟簪缨抚掌:“说明药酒起作用!”刘觞眼皮狂跳,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儿:“孟郎君,你这是什么药酒?”“就是那种!”孟簪缨对刘觞挤眉弄眼:“强健体魄,可以让人那个那个很厉害的药酒!”“那个……那个?”刘觞迷茫。“那个啊!”孟簪缨恨铁不成钢,又拢着手小声道:“恩公给我开的药酒方子,我把里面的药材全都翻倍泡进去,泡的坛子盖儿都给顶开了!绝对的足量!饮了这大补的药酒,再让恩公扎上几针,我跟你讲……特别管用!”刘觞:“……”刘觞恍然大悟,这不会是壮阳的药酒吧?孟簪缨这个不靠谱的,还不遵从医嘱,竟然将药材翻倍,这怕是会喝死人吧?喝得鼻血长流!怪不得浑身火辣辣的,还觉得异常口渴,刘觞站起身来道:“我还是先回宫吧。”“哎等等!”孟簪缨拉住他,道:“你今儿个不是休沐么?为何这般早就回去?时辰还早,饮了药酒,自然要去那个地方。”“又是哪个地方?”刘觞头皮疼,脑仁疼!孟簪缨笑道:“自然是那个好地方,阿觞兄弟你不会没去过吧?今儿个我就带你去见见世面!”刘觞觉得孟簪缨十足不靠谱,道:“可是已然日落,马上便要天黑了,天黑之后有宵禁。”孟簪缨不以为然,道:“无妨无妨,宵禁也只是禁止坊外,不禁止坊内,我带你去的地方,自然是坊内的好地方,咱们今儿个就在那里过夜,你明日一早回到宫中,也不会迟的!”刘觞架不住他的热情,被孟簪缨拉着离开了月灯楼,也不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