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县。县令刘凯得意的坐在太师椅上,旁边小厮帮他捏腿捶背。 县令大堂里摆放着一排名贵古董,后面挂着宋朝的金丝楠木的屏风,就好像一个暴发户般要将所有好东西都摆在人面前。 “老大,今儿咱们吃什么?” 刘凯淡淡看了他一眼,小厮知道自己叫错了急忙改口:“知县大人。” “明白就好,要是老子的身份暴露了拿你是问!” “不是从应天买了几个糕点么?我们就吃那个。” 刘凯眼中满是贪婪,“诶,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当个应天的官啊,应天城里那么多好东西还不都是我的?” “大人,那可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太难了。” “老子难道不知道?要你说?” “大人,和州知州和南直隶布政司衙门已经几次三番催我们将今年赋税上交,咱们是不是该跑了?” “万一这两个衙门派人下来,我们能瞒过去么?” “你这蠢材!张九儿怎么就派了你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家伙来帮助我呢?” “知州他们有我的画像么?他们知道真正的刘凯已经被我杀了?我是冒充的?来了又能怎么样?” “回函告诉他们,就说含元县水鬼很强,我正在竭尽全力剿匪,再将税款截留一段时间,剿完立刻送过去。” “不过也确实该离开了” 他沉思片刻,“老子就是有点不开心,张九儿在河道上设卡拦截,挣的盆满钵满,老子在这弄了一个县的赋税最后还得分他一半。” “凭什么他当大哥啊,你说我比他差哪了?” 小厮并不敢回答,这位冒充县令过了把威风之后早就不把张九儿放在眼里了。 原来这人并不是县令刘凯,而是水鬼冒充的,真正的县令已经被他杀掉了,他正准备卷走一个县的赋税。 真是胆大包天。 “大人,大人好消息” 衙役大喜过望跑来,假刘凯不解问道:“怎么了?” “横江浦那边突起大火,仔细看应该是张九儿的营寨,肯定有人剿匪了!” 营寨? 假刘凯一脚便将衙役踹翻在地,怒气冲冲说道:“这特么什么好消息?” “快快,点齐兵马和我走!” 虽然他看不起张九儿,但营寨决不能出事,不然他们就无家可归了。 衙役很是不解,剿匪的时候天天让人出钱却不见动静,现在匪让剿了,你却着急忙慌的去了。 有病吧。 开国公常升是常遇春的儿子,常遇春与洪武二年攻占大都之后暴毙,没有赶上册封大典,爵位由常升继承。 他和蓝玉傅友德明显不是一个级别的。 本来也想抢抢北伐主攻权,结果被蓝玉傅友德冯胜圈踢了 很悲惨的。 最后就连出征的机会都没抢到,五军都督府不能没人看着,三殿下虽然是五军都督府的人,可只是挂了个名号而已,管的更多的还是户部的事情。 哎 命苦不能怨朝廷啊。 看着王弼他们接连不断的奏报他心中有些发苦,那群人在草原上杀疯了,自己却要守老窝,悲剧啊。 “公爷,有人来了。” 常升将嘴中的草吐掉急忙翻身,三殿下传令让他埋伏在这,没想到真有兵马来了。 “把弓箭给我。” 常升张弓拉箭,箭矢离弦而去正中马上假刘凯手臂,将他射了下去。 “要不是三殿下要活的,这一箭我就要了他的命!” “杀!” 常升一跃而起猛地杀出,大声喊道:“吾乃五军都督府右副军都督,开国公常升,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 “投降免死。”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吾有金牌,如朕亲临,都给我跪下!” 刘凯痛苦的捂着手臂,“给我上,给我上!” 本地守备军面面相觑,如朕亲临? 天大地大皇上最大,他们只能放下武器愣愣待在原地,小厮想要冲出却被常升一刀砍死,嘴中讥讽说道:“不自量力。” “走,我们去见三殿下!” 三路人马都获得了成功,朱允熥正坐在大槐树下和老者看村里其他人松土呢。 干了一上午老者招呼说道:“都上来吧,喝口水休息会,下午继续。” “好!” 磨盘上摆满了水,一个农户抢先上来连续干了几碗,老者臭骂道:“没喝过水啊,粮食缺你的水能缺?” “混小子!” “老爷子,我爹腿摔断了,我一个人巴巴的干了一早上,喝点水还受埋怨,你这人” “混小子,还敢顶嘴!”老者一脚便踹了上去,“坐下,水有的是。” “好勒。” 老者目光中带有忧虑:“大人啊,这都一上午了咋还没动静?不会输了吧。” 朱允熥看向远处并没有回答,农户们都忧心忡忡。 安王突然跑来喊道:“回来了,蒋瓛回来了!” 战船领着枪船蜂拥而来,蒋瓛压着张九儿和凌五六走到朱允熥面前,踹在膝盖上让他们跪下。 “三殿下” 出口的瞬间他便看到朱允熥冷厉的目光,顿时他就后悔了。 “三殿下?”老者大叫一声,言语中充满惊骇,不敢相信的看着朱允熥。 “三殿下?” “三殿下?” 农户们都吊着嗓子喊道,和州就在应天旁边,他们当然知道赫赫有名的三殿下是谁,那是大明朝未来的天子! 也是给与他们幸福生活的人。 老者仔细打量,这才发现他虽然穿的粗糙,行为和他们一般无二,可那双眼睛却充满正气,脸颊如同刀削斧凿般精致。 所有人呼啦啦跪下:“草民参见三殿下!” “快起来”朱允熥招呼他们站起,“我和两位王叔出来微服私访,这和州是大明朝的地界,出现水鬼自然是我分内之事!” 两位王叔? 他们看向了安王和宁王,“多谢三殿下!” 既然身份暴露了,这些人肯定就不敢说真话了,朱允熥感觉到颇为无趣,狠狠瞪了蒋瓛一眼。 “殿下,这就是贼首。” “我对两个水鬼没兴趣,将他们压入锦衣卫诏狱,给皇爷爷写个折子便好。” 三殿下? 张九儿总算知道他们为何输的这么惨了,他们的对手居然是鼎鼎有名的三殿下。 输给官军他还有些不服气,输给三殿下的话 他居然心里面赶到一些舒服。 这传出去 虽然也不是什么自豪的事情 “人生”他还想吟诗呢,蒋瓛又给了一脚,“带下去,冒充什么儒生。” 一想到儒生他就想到了黄子澄,而后想到那封信上面的话,顿时一阵反胃。 “殿下,这次我们还有意外收获,原来黄子澄派人给朱允炆送信,落到张九儿手中了,所以朱允炆才啥都不知道。” 他将信递给了朱允熥,朱允熥看都没看便直接烧掉。 “殿下,你不看么?” “肯定是一些非常恶心的话,有什么好看的?” “不留下么?这是二皇孙的把柄啊?” “皇爷爷已经下了圣旨,黄子澄这件事到此为止,朱允炆亲自去求情皇爷爷只是骂了他一顿。有这封信又能怎么样?” “让皇爷爷觉得我落井下石,反而不美。”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烧了更好。” 蒋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也是一种稳重。 此时,一匹快马飞速赶来,看到朱允熥后当即下马:“微臣吏部清吏司主事见过三殿下,微臣此次是奉尚书大人的命令来送含元知县刘凯的素描画像。” “画完了?” “殿下,刘凯本人不在,只能够按照描述想象,有些难度,尚书大人和刑部杨大人,加上几个刘凯的同僚联手才画了出来!” “三殿下请看。” 画卷打开,朱允熥点头说道:“回去给大天官复命吧。” “微臣告辞。” 常升也率领兵马急速赶来,纳首跪拜:“微臣参见三殿下。” 明眼人都能看出朱允熥之后的地位,大明吴王,皇太孙,皇帝,无论哪个都足以让他虔诚的下跪。 更别提若是他不跪,蓝玉那些混球能把他打晕过去。 伤不起啊。 “微臣已经将刘凯抓捕!” 假刘凯因为流血过多,面色惨白,浑身瘫软的跪倒在地,常升只是给他勉强包扎了一下,让他保持不死而已。 “果然。” “和州应天就隔着一条长江,也是天子脚下,出现水匪怎敢有人胆大包天不剿灭?” “哼。” 朱允熥将素描画像放在他面前,两人完全不同。 “这是你么?” 刘凯还嘴硬:“是我。” 常升直接给了他一脚:“你当谁眼瞎啊,这特么和你有一点相同的地方么?” “画像上的人满脸斯文,显然是个文官,你再看看你!照照镜子,一脸横厮肉,哪有丝毫文官的气质?” “居然冒充官员,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你莫非以为皇上的刀不快乎。” 谁能想到还有素描画像啊。 刘凯跪在原地:“哼,杀官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当了县太爷之后发觉也就是那么回事,我也能当。” “何必非得去找什么书生!” “应天繁华,附近的寿春濠州等地也都随之繁荣,百姓都过上了安稳的好日子。可唯独含元县,有这么好的地利却让你搞得百业凋零,商贾绝迹!” “这就是你的本事?”朱权愤恨说道,声音冰冷。 蒋瓛搭腔:“被抓了居然还在嘴硬?你当我锦衣卫是吃干饭的?锦衣卫有七十二般酷刑,我非得和皇上请旨在你身上都用一次不可。” “先用铁刷子给你梳洗一番,看你嘴不嘴硬!” 一旁的老人家万万没想到,官员居然也有假冒的。 这可荒唐无比。 “若是让你将县里面的赋税卷走了,百姓岂不是要重新缴纳一次?” “大侄子兢兢业业宵衣旰食才让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你真该死!” 安王厉声呵斥。 一人乘坐轿子快速赶来,吴征将他拦住,他却大喊道:“吾乃和州知州温正吉,让我去见三殿下。” 朱允熥示意吴征让他过来,温正吉急忙跑来跪地叩首,“微臣参见三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你的治下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你也其罪难逃!” “殿下。”温正吉急忙解释,“微臣三番五次的催促他将赋税上解,可他一直不来,就连之前的上计都是派人去的,他连个面都没露。” “微臣那会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故而派人拿着微臣的火票去刘凯本家广东寻找他的亲人,想要当面指正。” “今日刘凯的家人来了,微臣急忙率人赶来含元县,却听说知县带人去横江浦了,微臣紧赶慢赶,躲在那里的船夫说有人将知县抓走了送来此处,微臣便来了。” “微臣还带着兵呢,只要刘凯亲人指认他不是刘凯,微臣便立刻锁拿到应天。” “三殿下,微臣确实已经尽力,只是广东路远,来往耽搁了一些时间而已。” 此人到也算是能干事。 朱允熥点点头:“我会如实的上报皇爷爷,看他如何处置你吧。” 温正吉看着刘凯心中大恨,这件事可千古未有,谁能想到会有人杀官冒充呢? 偏偏还在他的治下,偏偏还被三殿下抢先发现了。 这 他真是倒霉催的! “所有人,跟我回应天!” “老人家,我们走了。” 那位老者急忙下跪,学着温正吉的话喊道:“三殿下千岁” 看着朱允熥策马绝尘离去,粗糙的衣服也无法遮掩他的气质,他心中赞叹。 端的是好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