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医将木榻旁的屏风撑开,隔挡着顾慎言和三宝的视线,才让冬青将叶倾城的上衣一层层解开,却见心口的雪白肌肤上一大片紫红印记,仔细观察,这紫红印记还在缓慢扩大。 “不好!”陆太医砸了砸手。 “如何?” 陆太医一边检查一边隔着屏风回道:“这位小姐内脏有破裂,正在出血!急需施针放血,不然,瘀血堵进心肺,便是神仙也难医了!” “那您就别说话了,快施针啊!” 三宝急声促催,没看他家主子杀人喝血的心都有了吗? 陆太医却继续说道:“施针固然可以排出瘀血,但是,之前郎中在姑娘身上施这几针是封住血脉的,若是在下施针放血,也不排除有大出血的可能!也许,这位姑娘会立即身亡。” “那您的意思就是放血有可能死的更快?”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不排瘀血,待瘀血慢慢堵进心肺,这位姑娘还是必死无疑!” “那你施针排血就是搏个万一?” “正是!” 三宝无语,用眼角小心瞥向面色越来越难看的顾慎言。 “排!”这个字像冰锥落了地。 这丫头脾气那么臭,阎王殿哪敢轻易收她! “行叻!” 有顾慎言这句话,陆步平抽出银针扎在几个穴位后,又将之前老郎中下的几枚银针拔出来,原本在心口的紫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向脖颈,哇,一口鲜血喷出,雪白的屏风上洒满鲜红色的血滴! 顾慎言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退尽,只余惨白,眸中蕴着血红的戾气,一如屏风上洒落的血滴。 “如何?” 陆步平将银针收了,再号叶倾城的脉,片刻道:“体内瘀血排出一些,但一时不能排尽,在下开个收敛止血的方子给姑娘灌下,希望外疏内敛,能将姑娘的内脏出血止住,剩下胸骨骨裂和皮外之伤便可慢慢将养。” “那敢情好,这是不是算是有救了?” 陆步平却道:“只是,姑娘颅内是否有出血,目前尚不能确定。” “那要如何得知?” “且看她能否醒来了!” 顾慎言好像瞬间丢失了全部的力气,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陆太医!你是说,叶姑娘有可能一直这么昏睡下去?” “三天,若是三天不醒,恐怕······” 陆步平开了方子,喊药店老郎中出来抓药,叮嘱煎药之事去了。 冬青将叶倾城衣服整理好,盖上薄薄的床单,将沾了血的屏风推开,顾慎言便看到了木榻上的女子。 她一动一动的躺着,巴掌小脸上是平日里少见的沉静,嘴唇已经不似刚才那样恐怖的绛紫,却苍白如纸,若不是胸·口仍有微微的起伏,便不觉她是个活人! 他撑着椅子扶手勉力站起来,却根本迈不动腿,三宝扶着他,一步步挪到木榻旁坐下。 他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从她手指间传来一丝丝温热,呵呵,他突然轻笑:“你的手比我的还暖!还要装病?” 声间中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她没有像原来那样连珠炮似地怼回去,只是安静地躺着。 “今日的平安脉还没请!别怪我扣你诊金!” 她的睫毛似乎微微动了一动,他立刻唤道:“陆步平!” 陆太医从后面跑过来道:“如何?是吐血了吗?” 顾慎言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叶倾城道:“她的眼睛······睫毛······动了,就在方才!三宝你也看到了对吧?” 三宝迎着自家公子充满希冀的目光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陆太医拨开叶倾城的眼睑看了看她的瞳孔道:“许是有风或者身体的反应,这种不作数的!” 顾慎言一把抓住陆步平的衣襟,死死盯着他,声音低哑如粗粝的砂纸:“怎么不作数?明明动了,怎么能不作数?” 陆步平面对着几欲发疯的顾慎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道:“大公子稍安,再等等,若是她手指动、睁开眼睛或是开口说话那便作数了!” 老郎中亲自将煎好的药端出来。 给太医打下手! 这个牛足够他吹到进棺材了! 陆步平用勺搅了搅道:“这温度正好,有劳姑娘给你家小姐喂下!” 冬青伸手去接,跪在榻边喂叶倾城喝药,但是,她牙关紧咬根本喂不进去,药水顺着嘴角流到了外面。 “我来!”顾慎言接过药碗,沉声道:“都出去!” 三宝似乎猜到顾慎言要做什么,忧心道:“主子!” “出去!”声音低沉,却传来不容置疑的威压,几人默默退到后院,将门关好,自己守在门外。 顾慎言将药汁含在口中,俯身下去,一手轻捏她的两颊,将药汁送入她口中,双唇相接之处,一片冰凉。 将空空的药碗放到一旁,掏出雪白巾帕为她拭去嘴角的药汁,喃喃道:“真苦啊!你不是最怕吃苦?还不快些醒来!” “三宝!” “哎”三宝应声进来:“主子!” “备车,把人带回去。”这里的条件实在太差了。 陆步平赶忙上前阻止道:“叶小姐胸骨微裂,只怕挪动不当,胸骨彻底断裂就麻烦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连人带榻一块抬走!” “三宝!” 三宝立马会意道:“主子,小的马上安排!” 顾泽章老脸黑成了锅底,冷眼瞧着刘氏表演。 刘氏捻着手帕在眼角拈了拈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又扣着心口哭诉道: “老爷,外面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咱们言儿,昨儿个为了个平民女子,把太医叫到北城的平民医馆出诊,还不惜动用皇上赏赐给老夫人的六鸾凤驾。 游街似的,拉着个破木榻从北城一直到东城别苑!完全不把天家荣宠放在眼里!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咱们顾家可是要惹祸的啊!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顾泽章昨日留宿宫中值班,今日出了宫便有人向他禀报此事,同时还有顾慎言撒了人满城找撞叶倾城的肇事者,大张旗鼓,沸沸扬扬。 按理说,以顾慎言的性子即便要找人,也会低调行事。 不吭不声地把人处置了才是他的手法,怎得这次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个叶神医当真如此与众不同? 回想起皇上追望叶倾城的眼神······ 嗯,还真不一般! “老爷,现在外面越传越难听,您倒是说句话啊?” 刘氏不知死活的继续聒噪。 顾泽章回过神来,看着刘氏煽风点火的脸斥责道: “外人谣传也就罢了,你是顾家主母,也如此没有分寸,让老夫如何将顾家放心交给你?” “啊?我这······妾身,不是怕影响您的官声嘛!”刘氏眨吧眨吧眼睛,喃喃解释道。 不是顾慎言乱用御赐马车打了天家的脸才该挨批吗? 怎么老爷倒训斥起她来了? 顾泽章冷哼一声,一拂袖子出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