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子里出来,叶倾城带着冬青在京都城里转了半天,选了一处马市街的院子。 马市街地处北城城门附近,以镖局、粮号居多,所以院子够大也够便宜。 叶倾城找到房主下了二百两银子的定金,签了契约,商定明日再将余额伍百两补齐便可交房了。 “得找顾慎言帮忙找些人来把房子修整一下。” 这院子便宜是有原因的,院里那几间危房放货还可以,住人的话随时有房倒屋塌的可能。 “盖房?” 顾慎言目光从书卷移开,轻轻淡淡地投在她脸上,漂亮的眸子里闪着疑惑。 这丫头从来都不按套路出牌! “嗯,我打算开个女子专用的镖局,专门出租女镖师。” 好看的大眼睛眯了眯,给他一个灿烂笑容,求人帮忙态度要端正! “女……镖师?” 这个词有多让人意外! 看三宝张开合不上的嘴巴就知道了! “对呀!有了女镖师的护卫,小姐们逛街你不用怕流氓调戏;进山不用担心土匪打劫;就连更衣的时候,也不存在男护卫的不便嘛!” 异想天开! 如玉手指托起茶盏,茶水升腾地蒸气晕湿了他浓密纤长的羽睫,瞧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叶氏医馆不开了?” 她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当然要开啊!被我家女镖师打残的人来叶氏医馆治疗半价!” “亏你想的出来!”顾慎言心中暗自摇头。 顾慎言的办事效率真不是一般的高! 第二天,叶倾城这边刚付完尾款、过了地契,那边工头就领了一队人来了。 问清楚房屋用途和特殊要求之后便拿出一沓子现成的图纸让她选! 专业! 太专业了! 拍下二百两银票,她连监工都不用当,回去舒舒服服的等收房! 真没想到,她竟然在大燕朝体验了一把拎包入住精装大宅的美妙感受。 叶倾城和冬青从马市街出来,走上北城门大街。 北城没有南城和东城繁华,都以南北货行和镖局、仓库为主。 南北客商拉货卸货的马车占据了道路的大半,到处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两个姑娘穿行在这车马之中还是比较显眼的。 沿着北城门大街往南走,离开了北城的核心区域,车马渐少,道路逐渐开阔。 路南边还有一个半圆形的小广场,稀稀拉拉的几个小摊贩在那里练摊儿。 叶倾城和冬青商量着院子修葺好之后,房内的家具怎么摆,门脸店铺该如何开。 正说的投入,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瞬间冲到身后,转身之时,马头已到眼前! 根本来不及多想,叶倾城本能地将冬青推开,自己被马头撞到胸口,向后足足飞十几米远,撞到一家店面的墙又重重地落在地上,一声都没吭便昏死过去! 冬青在旁边哭成个泪人,肇事者连人带马跑了个无影无踪。 有好心人到街上仅有的一家医馆叫来一位白发郎中。 见她还有口气在,便让伙计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进了医馆。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不论多少诊金我们都付得起!”冬青抹着眼泪不信地央求道。 老郎中搭了她的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瞳孔,摇头道:“姑娘,诊金好说,关键你家小姐受伤太重,我看,你还是通知家里,准备后事吧!” 冬青吓傻了一样,连连摇头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家小姐福大命大、行善积德······” 老郎中唉叹了一声:“姑娘,老夫已经施针固着她的心脉,你快些通知家人过来,兴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冬青突然惊醒过来,拿出一包银子塞给老郎中道:“劳烦老先生派人到顾相府通知顾大公子,就说叶倾城命悬一线,让他速速派人过来!” 老郎中一听顾相府三个字,连忙叫来伙计道:“你快去相府跑一趟,一刻也不能耽搁!” 小伙计耗子一样呲溜跑了出去。 老郎中又吩咐药童:“快去,把人参片一钱磨粉冲水!” 药童赶忙去准备,片刻后端了药碗过来,老郎中给叶倾城灌了下去。 对一旁不停抹泪的冬青道:“老夫能做的都做了,只看这位小姐的造化了!” “多谢先生!” 金漆华盖的三驾马车停在不起眼的城北医馆门前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药店小伙计兴奋地从车辕上跳了下来,指着店门道:“就是这里了!” 他长这么大也没坐过这么华丽的马车,还有那位公子赏的一锭银子,足足十两啊! 顶他五年的学徒工钱! 车厢门打开,顾慎言等不及三宝为他搬脚凳便直接跳了下来,快步走向医馆。 两旁的人像看天神一样看着他,茶寮老板将茶壶里的水全倒在了桌子上; 馄饨店老板把馄饨盛在了水盆里还全然不知; 全世界在这一秒钟被这个男人静止了! 顾慎言进门便看到直挺挺躺在木榻上的女子,原本粉白玉瓷般的小脸,如今惨白一片。 她双眼紧闭着,平日里桃花瓣似的双唇此刻变成了恐怖的绛紫色。 衣服前襟一片脏污,手背划伤的地方渗着鲜血,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气。 他悬着的一颗心如坠无尽深渊。 门外探头探脑的热心观众实在太多,三宝让人将店门关上,房内才算安静了下来。 凤九走到冬青身边沉声道:“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冬青被吓的语无论次,凤九在她颠三倒四地语言中听出了原委,低声请示了顾慎言之后,带了几个人出去了。 老郎中战战兢兢地过来行礼道:“小人拜见顾大公子。” “免礼!”顾慎言道:“顾某另请了郎中过来,借贵处一用,多有叨扰了!” 三宝拿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老郎中,老郎中接过之后连连躬身道:“顾大公子客气了,请便!” 顾慎言微微颔首,老郎中奉了茶,识趣地带着伙计到后院去了。 顾慎言拿出雪白巾帕沾着茶水一点一点地擦叶倾城手上沾的泥土。 他的手很轻生怕碰到她手上的伤口,却又擦的很仔细,就连她的指甲缝也都擦的很干净。 医馆门被敲响,三宝过去应门,陆太医一边擦脑门上的汗一边回道:“不知顾大公子急传在下有何要务?” 三宝伸手把他拉进来道:“别啰嗦了,救命要紧!” 陆步平被三宝拉得一个踉跄来到顾慎言身边,同时也看到木榻上奄奄一息的美丽女子。 陆步平一边放下诊箱一边不紧不慢地问道:“这位小姐所患何病啊?” “被马车撞了!陆太医,你快瞧瞧,看看怎么治,快点治,让她快点好!” 三宝在一旁急得火上房,真想踹他两脚! 这个陆太医家学渊源,除了宋掌院,他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一位,偏就是个慢性子,啥时候都不会急! 陆太医哟了一声,深知被马车撞便是急症中的急症,连忙拿出脉枕看向顾慎言,顾大公子坐的位置正是他该坐下诊脉的位置,偏偏顾大公子专心擦手,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陆太医只得凑个缝,半蹲半跪在榻边,托着叶倾城的手腕诊脉。 诊完左手诊右手,之后道:“内脏损伤,伤及肺腑,恐难医治啊!” 顾慎言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要她活着!” 陆太医为难道:“医者父母心,在下也想救活这位姑娘,只是,马车冲撞,一般都伤及肺腑和头脑,往往伤情极为凶险,即使在下勉强留她一口气,醒不醒得来也很难说!” “我!要她活着!” 这一字一句都咬的死死的,冰白的脸上泛起微红的怒气,额上青筋爆起,漆黑的眸子射过来寒气十足,一如从地府里走出的冥王! “活!活!在下倾尽毕生所学,也一定保住这位小姐的性命!” 陆太医之前奉皇命照顾顾慎言一年时间,虽然沉默寡言、性冷孤僻,却从未见他如此模样过! 仿佛这位小姐的命若是留不住,所有人都没必要活着了! “顾大公子,在下要检查这位小姐的伤,劳驾您外面等一下。” 顾慎言起身,伟岸挺拔的身姿竟然晃了一晃,吓的三宝赶忙上前扶着, 心中暗自祈祷:“神医姐姐,你可千万要活过来啊!要不然,我家公子这半条命也要随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