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先欠三个月。”“为什么三个月?”伊力西斯大声问。“你记得加注,赢了全给你。”伊力西斯低声咒骂了一声淦,那还不是她的钱?“艹,老子对你的雌虫没信心啊,你别把他养死啦。”沉明河摆摆手,越走越远。斜靠着舱门的伊力西斯看着抱着瘦弱雌虫的雄虫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真的很容易让人忽视掉他本该是个娇弱金贵雄虫的事实。“要不是他没翅膀,我都把他当成雌虫了。”“亲爱滴主银,流放的雄虫帝国史上只有他呢。”机器人圆润的在舱门口打扫卫生。“你说得对,他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另一侧,沉明河已经带着兰斯回到了公寓,这儿还像离开时那样沉寂和暗藏危机,路过夏利特老头的门口时沉明河特意看了一眼,缝隙里没有出现黄色的复眼,只有若有若无的振翅声从门缝里传出。他脚步没有停,在忽明忽暗的走廊里继续走直到最里面,先是扫了一眼门口地面和门把手,放置在两处的微型炸弹都没有触发,抬起脚尖轻轻踢了下门,门打开,里面没有任何异常,他抱着兰斯走了进去,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依旧是谨遵医嘱,沉明河向来是个听话的好病人,让兰斯坐在仅有的一张椅子上,他就把从伊力西斯那儿拿来的粉薯削了一段下来,塞进了兰斯的手中,怕他噎到还打开了一袋固态水给他。做完这些,去挂斗篷的沉明河回来时却莫名地在兰斯身后停下,看着垂顺的长发,心里面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伊力西斯的话,一种诡异的挥之不去的想法在脑海中渐渐成型。被盯着的兰斯可不好受,他紧绷着脊背,脖子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而渐渐酸乏。兰斯在沉明河看不见的地方捏紧了固态水,语气柔顺地说:“头发太长碍事了,可以剪掉的。”沉明河撅起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因为本体的虚弱,发丝失去了光泽,但它们顺长柔软,触感像上好的绸缎。“剪掉太可惜了,银色的头发这么特别。”近乎咏叹一般的呢喃,让兰斯绷紧了身体,气氛好似往暧昧的方向极速狂奔。房门被扣动。笃笃。打破了室内好似变得粘稠的空气。门外传来了夏利特老爹的声音,“明尼斯特阁下,我有事情要询问你,打扰了。”第10章 010(捉虫)门被推开一条缝,门缝里露出一只复眼。沉明河走到门边,先是看了眼走廊里一闪一闪的灯,随后才看向了复眼,“夏利特老头,你竟然走出了你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明尼斯特阁下,这么晚了来打扰实在抱歉。”沉明河微微挑眉,竟然没有如平日一般阴阳怪气回来,他摆正了态度,“老爹你有什么事情请说。”“阁下,你翻过高墙进入过工厂,请你给予我们一点微末的帮助,告诉我们翻越高墙的办法。”客客气气,没有一点阴阳怪气的夏利特老爹斯斯文文的犹如即将跨上背包去送报纸的邮递员,有种职业化的客气,客气中又有着期盼和焦急。复眼不似人眼那般有情绪流露,却在每一个面上都倒映出沉明河的脸,只要足够专注便有了殷切。“老爹,你怎么就肯定我真的进去过?”沉明河好奇。夏利特老爹轻笑了下,“阁下,你曾经和我提起过工厂内有个种植园,我就确定你肯定进去过。而且……”他语气恳切地说:“以阁下的为人,不屑于撒谎,您做过就是做过,没有做过就不会去冒充,我活了八|九十年了,这么点看虫的眼光还是有的。”小小的被恭维了下,哪怕沉明河知道这是在拍自己马屁,但他很受用。“老爹,认识你快三年了,你还是头一次这么客气。高墙会有规律的断电,每46小时20分钟一次,时长13秒,选晚上11点到11点16分的时间,探照灯会移走,找准时机迅速翻墙过去便可以,落地后不要急着赶路,就近找藏身处,之后随机应变。”夏利特老爹叹息,他既惊讶于雄虫的细致,又惊叹他的耐心,摸清楚这个规律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的。“我翻墙已经是十三个月前的事情,也许会有变化,你让莱德他们自己注意点吧。”夏利特老爹点头,他说了声谢谢,合上门就拖着沉重的身体转身,身后的门猛地推开,一向保持着客气距离的沉明河把夏利特老爹臃肿笨拙的样子尽收眼底。夏利特老爹在沉明河的注视下非常坦然,“我还以为你推开这道门的时间不会太久,没想到你用了近三年,你与我认识的雄虫,不,是所有虫比,都少了年轻人的好奇和冲动。”沉明河无语,他是客气好不好,现代i人必要的距离感和分寸感,怎么一下子从年轻人群体里被开除了。“多久了?”夏利特属于虫的眼睛半眯着,已经没法视物,属于堕落种的复眼在正常大小的脑袋上突兀的隆起。身体堕化的更多,大半躯体已经被虫子代替,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像是强行地塞进了一只硕大的胡蜂里,骤然看到非常掉san值,长时间看是持续性对精神污染。他已经不需要衣服去遮羞了,也没有了那个必要。夏利特身后的膜翅抑制不住地振动。工蜂的振翅行为,是嵌刻在基因链上的原始举动。他身为虫的那一面在不断削弱,当虫子的那一面在不断加强。“六年一个月。”沉明河沉默。“不过是一具残躯,随时都可以死,雄虫阁下您无需对我怜悯。”夏利特老爹笑着转身,臃肿的步伐一点点挪动着沉重畸变的身体,他的声带仔细听也有了变化,带着嘶嘶的暗哑。“老爹,我其实想说,莱德他们想和斯威€€谈判,方法很多,没必要选择危险的进入工厂。”“阁下,他们年轻雌虫的决定我没办法改变,只能够尽可能提供帮助了,谢谢。”推门,堕化的雌虫挪进了门内,门,缓缓合上。沉明河驻足在幽暗的走廊内,足有十分钟才转身回去。房门合上,屋内的雌虫和他刚才出去时没什么两样,依旧保持着温顺乖巧的坐姿,时不时小口吃着粉薯。粉薯干噎,像啃着滤水一夜做成酸奶碗的酸奶块,吃一口脖子要抻二里地,必须喝水顺下去,但固态水如同刮成糊糊的了芦荟。沉明河恍惚觉得给雌虫吃这两样东西的自己像是在给雌虫上刑……而吃了快三年这些糟糕玩意儿的自己,每天每顿都在渡劫,比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口水咽压缩饼干还难受!他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雌虫,雌虫吃东西的姿势一直没变。沉明河轻笑,他快速出手准确地探进了雌虫的怀里,直到这一刻雌虫才开始变得慌乱,但沉明河竖起另一只手食指抵在雌虫的嘴边,“嘘。”他从雌虫怀里拿出一把三棱刺。沉明河把玩着三棱刺,刺刃折射出寒芒,只要轻轻抿着皮肤便能够见血……他收起三棱刺,猛地扯开雌虫宽松长袍的衣襟,露出单薄苍白的胸膛,几道细小的血丝在上面看起来那么扎眼。他的大拇指按压在伤口上,血液渗了出来凝成血珠向下滴落,像是无人踏足的雪地里绽放出鲜艳的红梅雌虫吃痛地抽气。“三棱刺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是我忽视了你的处境,在矿星没点东西防身很不安全。沉明河收回手,在绑腿处解下一把匕首放在了雌虫的腿上,“有刀鞘,你收在怀里很安全,用的时候当心了,很锋利,我可不想看到你削掉了自己的手指。”雌虫抿紧了唇,他抬起头看不见的眼睛仿佛骤然触及到了亮光一般猛地闭了起来,几个急促的呼吸后上下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阁下,我没有遵从您,您可以惩罚我。”“求打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抖吗?”雌虫睫毛剧烈颤抖,“阁下,您不用反复试探我,卑微的雌虫愿意向您臣服。”“呃……”虫族都在玩什么y啊!沉明河觉得很有必要和雌虫说清楚,自己明明是那么温柔一人,怎么雌虫看自己像个变态?“从我在补助中心签下那张协议开始,我们就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我作为丈夫,有义务照顾你。你身有残疾,健康状况很差,扔下你,以b€€216的情况,不出半个小时就要给你收尸了,出于人道主义……虫道主义,善良的我也不会放任不管。”说这么清楚了,雌虫应该明白了吧?他一个接受先进理论的优秀青年明明很友好很善良的,肯定地点头。“兰斯,好好养病,你现在是我的,我不想再看到你身上出现任何伤口。”我不想我的布娃娃上出现任何瑕疵。兰斯听在耳里霎时明白雄虫在说什么,他绷紧了下巴,依旧顺从地点头。心中刻画的形象推翻一次又描绘一次……已经彻底凌乱成一团杂乱无章的线条,扭曲出可怖、奇怪的样子。可偏偏在这怪异的“废墟”里突兀且强势地出现了异样的情愫,给黑暗倾颓的荒芜贫瘠之地上点缀了微弱的荧光。第11章 011公寓的空气过滤系统用的岁月长了,嗡鸣声像濒死的呻|吟日日夜夜在走廊里回荡,门合上,声音被拦在门外,雄虫带着一身灰尘进了屋,他在门口驻足片刻后又推门走了出去,再回来,一身的清爽。“雄虫阁下,我的清洁器送您得了。”夏利特老爹阴阳怪气的时候充满了活力。这才是熟悉的味道。沉明河在门口喊着,“老头你自己留着吧,就当是帮我保管。”他把钱转账了过去。夏利特老爹收到了转账,他五味杂陈地看着账户里的余额,不多,但足够他买食水和用电了,多是明尼斯特阁下用清洁器后给他转的。雄虫总是嘴上对他不客气,一口一个老头,却贴心地用使用清洁器转款的形式来维护他卑微的自尊心。笨重畸变的身体早就没法让夏利特出去找生计,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黑暗的深处,仿佛走进了早就挖掘好的坟墓。沉明河关上门,室内有着淡淡的香气,很奇妙的味道,有点像午后阳光下的橙子散发出柑橘类水果特有的清新甜香,又像是椰奶内放了香茅草在热力的作用下散发出的幽幽味道,不浓,很淡,却挠人心尖,令人无法忽视。“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他问着兰斯。半躺在床上的兰斯摇头,“没有,阁下。”“你仔细闻闻。”沉明河鼻翼翕动,在屋子里找寻着香味的来源。屋子不大,就二十来平米,有个小小的盥洗室只不过关着门,大的这间就是卧室。为了隔绝外面空气中的粉尘和有毒气体,整个公寓采用封闭式设计,房间里没有窗,采光全靠吸在墙上的节能灯,每个月电费单子会按时打到账户里,只有交电费的时候沉明河才会感觉到肉疼,不过平时灯基本常亮,长期生活在黑暗封闭中要抑郁的,他不喜欢。房间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和一张床,桌子上放着固态水和营养膏。然后,就没有了。单调的房间和以前没什么两样,除了多了一位银发的漂亮雌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