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给他吃的,不给他水,他从缝隙中看到……“别丢……别、别丢,那是我的……求求你,我听话,我真的会听话……”江棠把身体尽量蜷缩起来。他第一次没有硬撑着熬过黑夜,他在陆应淮怀里崩溃地喊。陆应淮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重复:“棠棠不怕,陆先生在这里,不怕,不怕……”江棠浑身都在发抖,眼眶红得明显,脸上却没有泪痕。他的目光涣散,无法凝聚成实点,脸色惨白一片,浸湿的头发一绺一绺粘在额前,狼狈不堪。他极缓慢地看向陆应淮,眼神空洞绝望,胸口剧烈起伏着,不断重复:“还给我……求你,我会听话……”“没事了棠棠,已经过去了,陆先生在这里,”陆应淮目光在卧室里扫了一圈,伸长了手臂把江棠床头柜上的小狗挂件拿过来,放进江棠掌心里,一句一句耐心地哄,“没事了,棠棠不怕,陆先生在……”房间内渐渐涌起更为清冽的海洋味道,江棠后颈绿色的图案缓缓变化成蓝色的雪花图腾。明明是三伏天,天气却不再燥热,他在铁笼缝隙窥见外面飘起纷纷扬扬的细雪。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把被丢弃的挂件放入他手中。他转而发现铁笼不见了,滚烫蒸人的铁板不见了,脏兮兮的猪棚不见了,变成了温暖结实的怀抱。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人。那个让他庆幸自己没有死掉的人。陆应淮的目光那么温柔,让江棠在这一刻突然想要把它据为己有。这是第一次。江棠想。也许是最后一次。他能这么快在黑暗恐惧中脱身。之前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他不敢喊出声,不敢表现出害怕,于是硬生生熬到天亮,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死过了好几次。“我……”江棠想说没事了,却发现有个杯子送到他面前。陆应淮接过杯子喂江棠喝水,一条褐黑色覆盖着树皮一样鳞片的碗口粗的东西举着另一个绿色的由冷杉针叶编织成的杯垫一样的东西停滞在半空。江棠一边喝水一边瞟着它。陆应淮注意到江棠的目光,他转头狠狠瞪了冷杉一眼。于是江棠看着那玩意儿火速撤退,褐黑色的那个甚至还在发抖,好几次差点把“杯垫”抖掉。“那个是什么?”江棠喝完水,没忍住问。“一个丑东西而已。”江棠:……把小黄花保护起来的冷杉:太生气了所以亲一口小黄花jpg“还难受吗?”江棠摇摇头,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您之前说过……”“对,我说过,所以不用解释,”陆应淮拧了条毛巾给江棠擦汗,“太黑了对不对?是我做的不够好,没有提前问过你。”“不是的。”“棠棠不用为我开脱,”满室的冷杉香味充满着安抚意味,陆应淮怜惜地亲吻江棠的脸颊和鼻尖,“没事了,困的话就继续睡,不关灯了。”-江棠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睡着。再醒来时已经阳光满室,有说话声隐隐从主卧的小阳台传来。江棠撑起身体朝外望去,白色的薄纱窗帘微微晃动,冷杉的气味还没有完全散去。陆应淮的身影被遮挡住,看得不太清晰,他似乎在跟谁通电话,语气很淡。手臂传来轻微的痒意,江棠抬起来一看。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陆应淮早上把他的纱布给拆了。仅仅一夜时间,他昨天烫伤的伤口就愈合了,已经结了一层薄痂。明明烫得那么严重,怎么会好得那么快。才一个晚上。江棠看了看正在打电话的陆应淮,心脏狂跳起来。如果很快好起来,陆先生的承诺就失效了吧?他一边小心注意着陆应淮那边的动静,一边狠狠扯开手腕的伤口。鲜血渗出的时候他不觉得痛,只觉得快意。就任性一次,就这一次。江棠把另一只手的伤口也挣开,看着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满意之色。“醒了怎么不叫我?”陆应淮挂断电话走过来。江棠马上做贼心虚地把手藏到身后。第32章 我休个婚假空气中萦绕着的淡淡的血腥气没有瞒过陆应淮,可能是他脸色太过严肃,江棠没等他问就乖乖把手腕露出来:“对不起,陆先生……”怎么什么事都要道歉?“不要道歉,”陆应淮神色自然地给他处理伤口,“不是你的错。”江棠偷眼看他,见陆应淮完全没有发觉是他自己故意把伤口挣裂的,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对喜欢的人说谎会这么难受。怕他识破,怕他责怪,更怕他因此心生厌烦。吃早饭的时候顾惊墨又打了电话过来:“你的处分已经商讨出来了。”“嗯。”陆应淮手机放桌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手托着腮看着江棠吃东西。江棠吃相很乖,安安静静的格外赏心悦目。“留职查看。”电话那头的声音淡漠,公事公办。江棠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了过来。“哦。”陆应淮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见江棠看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起身凑过去。俊脸在江棠面前放大。江棠清澈如琉璃浸水的眼瞳望着他。唇畔蓦地多了一抹温热,陆应淮毫无芥蒂地把江棠唇角的点心残渣卷进嘴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电话那头还说了什么江棠一个字都没听见,就见陆应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了。”“但是你进入sa已经四五年了吧?根据你过往的贡献可以给你……”“六年多不到七年,”陆应淮打断道,“不用取消处分,我记得我从来没有休过假,这次没什么事,我休个假吧。”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静默,再出声时顾惊墨语气中带了点火气,能听出在压抑着:“休假?你不准备归队了?你休的什么假?”“再吃点儿,”陆应淮把酸奶放在江棠面前,“这个可以喝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笑了下,才慢吞吞地回应顾惊墨:“父亲让我接手公司,我休个假学一下。”那边传来摔文件的声音,接着是顾惊墨咬牙切齿道:“你特么用得着学?”“哦,对,”陆应淮眼睛一直盯着江棠,只要看到江棠他心情就好,“开个玩笑,我休个婚假。”从顾惊墨成为sa联盟会长至今的五年里,陆应淮从未跟他开过这种玩笑。陆应淮在外一直稳重,人狠话不多,有任务他会冲在最前列,但不争不抢不揽功,因为他不屑。他懒得跟任何人有过多交往,也从来没有过心情格外愉悦的感受。他的目标一向很明确€€€€完成每一项任务,然后开始下一项。现在他的目标依旧明确€€€€喜欢江棠,想办法让江棠也喜欢他。不对。陆应淮强行拉回自己的思绪,通话已经被顾惊墨挂断了,他慢慢回想自己刚才想的东西。重生以来,他都是把对江棠好当做自己这一世的目标的,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江棠这一世也喜欢他了?餐桌对面的江棠在捧着那杯酸奶慢慢地喝,低垂着的眼睫纤长。陆应淮这才发觉,自己对江棠的喜欢,已经到了想要回应的地步了。他一向随心所欲,对感情没有需求,以前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把他从前最看不上的“感情”放在首位,急切地渴望一个oega的喜欢。他悄悄打量着江棠。刚刚成年的小朋友比上一世最终那时青嫩不少,也许是刚刚进行过临时标记的原因,江棠有些干枯的头发也变得更有光泽感。江棠做什么都很安静,几乎不怎么发出声音,可就是让陆应淮越看越喜欢。他静静地望着他决意要好好守护的小朋友,眼里的柔情深刻得令人动容。下午方慕来了一趟。彼时陆应淮正陪着江棠在家庭影院看一部老电影。江棠看得聚精会神,陆应淮趁机把他的手转过来,十指相扣。“陆总。”方慕犹豫地看了江棠一眼,没再说下去。江棠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回避,沉默着往旁边挪了下,伸手去拿地毯上的耳机。“没事,”陆应淮按住他的胳膊,把他搂进怀里,伸手把电影暂停了,“就在这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