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哥,我们走吧,抓紧时间报警。」 谭文彬拉了一把薛亮亮。 他是隐约猜到小远打算做什麽了。 刚认识时,自己喊男孩「哥」,半是出于对神童的尊重半是调侃。 可自从目睹男孩不惜拼着眼睛流血致盲也要去报复,见过河面上漂浮的侏儒父子碎尸后,他称呼中的「哥」就带上了敬畏。 这真是没办法的事,一个平日里也就打打架的高中生,忽然见到了这种狠人,而且这位狠人平日里还喜欢摆出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 「小远,不管你要做什麽,你都要确保自己安全,明白麽?」 「嗯,我会的,亮亮哥。 薛亮亮和谭文彬走了。 李追远走到峭壁边,踮起脚往下看了看,问道:「润生哥,可以麽?」 润生弯下腰,示意男孩爬上自己后背。 随即,润生站直身子,背对峭壁,提醒道:「小远,抓紧了!」 「好。」 李追远用胳膊,抱住润生的脖子。 润生左手放在自己胸口,右手擦紧钢管,深呼吸。 然后,往后一跳。 下落一段距离后,他就将钢管插入岩石缝隙,右臂肌肉绷紧的同时,腰部也在发力,整个人几乎笔直地挂在上面。 然后将钢管抽出,身形继续下坠,再将钢管插入。 李追远有种在坐海盗船的感觉,但这可比游乐场里的设施要危险多了,国外玩极限运动的还会系个安全绳,润生就靠一根管。 甚至,李追远都怀疑,就算手里没这根管,润生也能徒手这般下悬崖。 也是,以润生哥那种恐怖的饭量,居然没吃成胖子,显然都吃进力气里去了。 一段一段往下,没有合适的岩石继可以插时,就多下坠一段距离找找。 到最后,看剩馀的高度差不多了,润生乾脆彻底放开,只在快落地时,单腿侧踢了两下岩壁以抵消部分落势,等落地时一串倒退再来个转身将李追远放在上面,自己面朝下趴在了地上。 「小远,你没事吧?」 「没事,还挺刺激的。」 李追远从润生身上下来,润生也站起身,拍去身上的草木屑。 男孩知道,要是没自己这个累赘,润生落地时就不用这般狼狈。这就是天赋啊。 李追远毫不怀疑,润生要是有人教的话,那他未来必然不会比秦叔差。 男孩本人其实没什麽门户之见的,更没什麽道德洁癖,毕竟秦柳两家的风水绝学自己也看了学了,可偏偏秦叔教给自己的扎马步和吐纳,他没办法教给润生。 这需要极为专业的人士,对你进行单独的肌肉发力校对以及呼吸调整,自己现在练的这一套只适合自己,教给润生的话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只能期望,等阿璃病好了后再见到秦叔时,请秦叔来教润生。 祠堂的院墙并不高,润生先爬上去,再双腿倒钩上半身下探,将李追远接了上来,二人就这样翻墙进来了。 不比在空间夹层时,那会儿就自己四个人,该踹门就踹门,无所谓,现在敢闹出大动静,肯定会把村子惊醒。 祠堂的门,是关闭着的,意味着村里有人来过,等走进内厅时,发现供桌上摆着新鲜的贡品。 应该是这几天村里闹鬼的事,还是让村民人心惶惶了,连祠堂门都被「鬼」踹开,意味着先祖被惊动,那就自然得赶紧来拜拜,请求先祖保佑。 「小远……」 李追远笑道:「吃吧。」「哎!」 润生坐上供桌,右手抓起贡品,左手拔出香炉里还没燃完的大粗香,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他是真饿了。 中午吃了一肚子草,下午就吃了些干玉米,拉磨的骡子伙食都没这麽差。 当然,他其实是有补充渠道的,比如彬彬从屋子里拿出的腊肉,他就只吃了那一块,没再起身去屋子里拿。水潭里那麽多具尸体,虽然没变死倒味儿没那麽香醇,但也不是不能下嘴。 他在忍着,一是他不愿意太过破坏自己在小远面前的形象,二是也没到真正山穷水尽的地步。李追远拿了一些贡品,一边吃一边绕着厅堂转圈。 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而且就算天亮了可能村民也不会早早来这里,所以他现在时间很充裕。重新详细地观摩分析一遍后,李追远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齐氏先人的水平,真的太高了。」 修陵寝,除非是割据势力,否则龙脉随你挑,劳工随你用,就算是王朝末年,朝廷再难,也会挤出财政来供给你发挥,所以,陵寝修不好是废物,修得好算正常。 可在这山沟沟里,如此简陋的条件下,也依旧能修出这麽精致的格局,那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是真正的技术活儿。润生一边吃一边不解地问道:「那为什麽老巢还被外姓给占了?」 李追远摇摇头:「世上的事,哪能真靠风水就能一劳永逸,要真是这样,那些王朝就不会灭亡了。」 男孩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这里风水局布置得越好,自己改起来的难度也就越大,怕是又要透支了,但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就不会再修改 优点是,在原有基础上修改,就地取材,只要自己设计好图纸,施工方面会非常简单快捷。李追远扭头看向润生,发现润生正在剥皮吃着红薯。 他记得火车上自己买烤红薯回来时,润生是一边心疼贵一边剥皮吃。「润生哥,我觉得红薯皮也是好吃的。」 润生:「以前家里断顿,只有红薯可以吃时,我爷就叫我不能吃皮,必须余点漏点,好让日子有点奔头小远,我吃好了。」润生从供桌上下来,拍了拍撑起的肚皮,「嘿嘿,这次能撑很久。「 「润生哥,你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李追远给润生布置了任务,要麽是屋檐上铜钱和铜剑取下来或者对调位置,要麽是院子里砖石的挖起重新布置。祠堂墙角那儿,有平日里用来修缮的工具,正好拿来使用,只需要注意不要发出太大声音即可。 这些,其实只是外围的边角料活计,不难却费时,先让润生做起来。 而真正核心关键位置的改动,还是在那三面石子墙壁上,只需要改变一些颗甚至就几颗石子的位置,就能起到扭转的效果。这不是李追远有多高明,而是齐氏先人的造诣,人家是真的做到了布大局如烹小鲜。 润生操起工具,就开始忙活起来。 李追远搬来一张长凳,坐在厅堂中央,闭上眼,开始推演。 只是刚一开始,男孩就觉得头昏脑涨,眼角也出现了乾裂的痛感。 上一次,自己只是浅层解读,读出了三面墙壁上的拼图留言,那其实是人家故意留下给自己后人看的,现在,他要去深度解析对方技艺层面上的运用,难度肯定不同。 算着算着,李追远感觉自己流「鼻涕」了。 他没睁眼,只能从椅子上滑下去,躺在地上,继续推演。很快,「眼泪」也流出来了,他依旧顾不得去擦拭处理。一直到,脑袋都开始刺痛,李追远终于有些烦躁了。 因为他推演得越多,所能感知到的未知玄奥也就越多。 要是放在过去,他会高兴得跳起来,每天一点点来切香肠学习,可现在,他却有点骑虎难下。 李追远睁开眼,用衣服擦拭了一下眼角的血渍,不能再这麽死算下去了,自己还是过于高估自己低估了古人,必须得换个思路,要不然又得给自己整成瞎子。 既然这里是祠堂,这墙壁上也留下了祖训,那自己能不能切入模拟齐氏后代的视角来尝试观摩学习? 这种行为类似于讨巧,跳过大量推理论证,只记公式,但等真的代入进去后,李追远忽然发现,这条路竞意外得走得通。三面墙壁上的石子,在他脑海中居然重新组成了讯息,这很显然,是齐氏先人对优秀后辈的留言。 而这里的「优秀」,其实比较护犊子,大概站在先人角度,似乎早就对后辈的水平下滑早有预料。新的留言有三段,因不是纯粹文字载体,属于只可意会却不可形草。 第一段留言意思是,凡能看到这里的后世子孙,可得一部笔记,下面记载了笔记所在的位置,就在祠堂特定的砖头下面,阅后放回,以待后人。 第二段留言是,此处乃妙地有界,如真似假亦如假似真,因这一特殊性,才选址于此隐居,下面记载了牵引进入那地界的方法和出口方位。 第三段留言是,若是族内有难,不得不迁移出这里,可改此地风水格局,下面记载了具体修改的方法。李追远有些庆幸地笑了笑,还好自己临时换了思路,这才发现原来人家先人早就把答案放在这里了。 也是够绝的,不管是后人主动还是被迫迁移离开这里,都可以通过改变这儿的风水格局,不让之后住这里的人获益,甚至是对鹊巢鸠占者进行可怕的诅咒。 但很显然,齐氏后人没有这麽做,也不知道是当年事发突然还是后人水平差到连「优秀」都达不到,看不见先人留言。李追远把润生喊了过来,按照记录方位,选中一块砖头,示意润生撬出来。 润生将小铲子刺进去,再带着手下压,很快将砖头松动拿出,再往下继续挖,掏出了一个盒子。李追远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盒子,然后皱眉,盒子里是空的。 这应该是被人取走了,且取走的人没有再放回去,而且大概率应该是被齐氏某一位后代取走的,但他没有遵照先祖意思,让家族后人靠本事获得阅这本笔记的资格。 只能说,先祖有先祖的视角,后人有后人的现实吧。 这本笔记,要麽后来就伴随着齐氏的变故失落了,要麽就可能陪葬在附近山头某个齐氏人的坟墓里。真可惜啊 李追远心里很是遗憾,齐氏先人当年选择在这路隐居,看中的就是这儿的天然空间夹层,那帮人水平都能高到这种地步了,其留下的笔记,得多珍贵啊。 空间夹层进入的方法很简单,在附近外围,只需要人为降低自身三灯烛火就可自动进入。后者意思就是自己给自己「做」倒霉。 出口则在祠堂太极图案处。 火车上跟过来的小女孩,恰好给四人提供了进入的前提条件,而自己本来应该没事的,却因为和薛亮亮他们三人牵扯太深,被一起裹挟带进来了就像是润生手里的钢管。 不过,齐氏先人那帮家伙真的是一群疯子啊,为了研究这个空间夹层,不惜自损自己三灯,很有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架势。 要是先祖们喜欢这样玩,也不奇怪后代子孙传承水平会直线下降了,因为越是天赋好的死得越快。 「润生哥,外面的活做完了麽?」 「都按照你要求搞定了,只是,小远,你现在没问题麽?」 很显然,润生看见了男孩脸上残留的血渍。 「没事,这次瞎不了。」李追远伸手指向东侧墙壁,指了一枚绿色的石子,然后指向西侧墙壁,指了一枚黑色石子,最后刚准备指向北面墙壁时…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猛地笼罩在李追远身上。 他的眼皮,开始快速颤抖,心脏也在「砰砰砰」直跳。 这使得男孩不得不身子前倾,双手撑地,跪伏在了地上。 他有种预感,自己如果真的指向北面那面墙壁上那枚红色石子,再对润生说撬出来依次调换位置,那麽自己,必然会有厄运发生。 「小远?」 李追远站起身,来到厅堂门口,将润生先前从屋檐上卸下的一柄铜剑拿起,铜剑打磨得很光滑,借着月光,勉强映照出了自己的脸。 他开始给自己看相。 只一瞬间,李追远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自己再次触犯了不能给自己看相的禁忌,但他不得不看。 而结果是,自己现在面相差得……比之前红衣小女孩对亮亮哥三人所造成的,更惨很多倍。 亮亮哥他们当时是被借寿,油尽灯枯相,而自己现在,则称得上是「神憎鬼厌」,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命格面相,五弊三缺这类,都会被安排上。 为什麽会这样? 「小远,你怎麽了?」 「润生哥,我没事。」李追远脱离润生的搀扶,重新看向墙壁。 他开始重新思索,自己把这里格局改变后,会发生什麽 首先,水潭下面的尸体,会全部变成死倒,它们会冲入村子,将这里的活人全部杀光。 这无所谓,至少李追远认为是这样,因为这本就是这个村子该得的报应。 但…………接下来呢? 自己是没能力控制这些死倒的,也解决不了它们,要是它们没有在完成复仇后自我消解,就会扩散出去蔓延去其它村子甚至镇子,到时候,就是由自己亲手引发出了一场浩劫。 事实上,等这里风水格局颠倒时,这些死倒的怨念会更强烈,大概率在杀了仇人后也不会消散,那麽这场浩劫就几乎是注定的。 这就…………算我头上了? 以前在南通时不也这麽干的麽,太爷也是这麽做的呀,难道是因为现在太爷不在自己身边罩不到自己? 不,以前那种只是小打小闹,这种大场面,就算太爷在这里,也肯定罩不住了。 李追远很不理解,凭什麽劫道杀人的没事,自己在这里除恶复仇却得承担罪责? 抬起头,望向夜空,要不是不能发出大动静,李追远真想跳起来怒骂:你这算哪门子的天道? 「小远,你 润生实在是觉得太不对劲了,小远这一会儿流血一会儿晕倒一会儿又情绪激动的,让他很不安。 「润生哥,你让我静静。」 「哦,好。 润生蹲到远处角落,默默地点起香,将口袋里的贡品取出,继续吃着,没事做的时候,多填点肚子总是没错的。李追远双腿叉开,坐在地上,双手则死死抠住身下砖继。 他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忽然发现冷静的效果太明显了,又不得不重新低下头,面露痛苦,心里不断默念「阿璃」的名字,这才将那即将犯病的趋势给遏制住。 「呼…呼…」 重新抬起头,深呼吸。 总之,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给下面潭水里的人复仇,他是不愿意的。 反正薛亮亮那边会报警,警察很快会出动包围这儿,罪恶也会被绳之以法。 就是这样的话,心里有有点失落,有点不甘心,有点不痛快…………很多一点点累积起来,情绪就复杂多了。 呵,自己居然有情绪了? 一时间,李追远都不懂自己该不该为此高兴一下。 虽然这些情绪,在集体出现后,又以很快的速度开始消退,但至少擦出过火花。这时候。 他想到那对侏儒父子,他们明明很罪恶,可在行事风格上却滴水不漏,似是在故意避开着什麽。 他想到了柳玉梅想到了秦叔,他们住在太爷家里,只把自己当作普通人,尽可能地避免一切越界行为。最后,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以前一直奇怪,那个人为什麽不明确去写帮死倒完成怨念也是让其消解的好方法。 他也一直认为,自己看见个风水格局脑子里最先想的就是如何将其改得极端,这里头固然有自己乐趣心理作崇,但书上不教这些思路自己想做也无法下手,书上的内容,本身就具有引导性。 「呵…」 男孩笑了,他想明白了,答案就是魏正道——伪正道。 自己想要的是一个结果,既然直线走的代价太大,那就绕一下嘛,骗一骗,哄一哄这个正道,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能相安无事。 反正,它是个伪君子。 「润生哥,这块绿色的,这块黑色的,和这块红色的,按照我说的顺序,都撬出来,依次交换,但最后一步,就是那红色的,先不要放进绿色的凹槽位置。 「好,我明白了。」 润生拿起工具开始撬,很快完成了前两步,红色的石头则被他递给了男孩。 「小远,接下来呢?」 「接下来,把动静闹起来吧。 还记得距离祠堂最近的那个民居麽,就是我们吃她家玉米棒子的,也是彬彬哥从她家屋子里找出腊肉的。 「记得。」 「润生哥,你现在过去,把屋子里那个女人抓到这里来,记住,速度要快,她屋子里还有一个男人,要是反抗,你不要客气」 听到「不要客气」四个字,润生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李追远又补了句:「他们是确确实实的杀人犯,你是去抓杀人犯的,公民有义务协助警方办案,维护社会和谐稳定,这不违法。 而且县城墙上标语上还画着打死车汇路霸,无罪有奖』。」 润生挠挠头,有些不解地问道:「额,小远,你给我说这些做什麽?」 李追远耸了耸肩,说道:「刚刚那些不是对你说的,去吧,润生哥。」「好嘞!」 润生抄起钢管,打开祠堂门,跑了出去。 李追远倚在门口,一边眺望着那边情况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这块红色石头。他嘴角挂着笑意,他察觉到了,甚至还用手去尝试压一压,却没压下去。这笑容不是演的,因为他现在是真的快乐。 这股情绪很持久,一直在小火炖着。 很难想像,待会儿真的煮沸腾时,自己到底得有多麽欢乐。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对他来说没有什麽挑战性。 反而是这种在天道的边缘反覆横跳,给予了他真正的刺激快感。这才是真正的有趣,好玩。 「砰!」 那是房门被踹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 然后,李追远就看见,月光下,润生扛着那个女人在飞快地奔跑。 先前在村背后坡上只是听到女人的声音,却没见到她具体模样,现在见到了,李追远反正开心,乾脆给她认真看起了面相:女人大概三十多岁,一脸雀斑,眉眼哪怕惊慌扭曲依旧可以看出带春痕迹,这是典型的桃花面相,而且是烂桃花。 无论男女,有这种面相的,都会因裤裆下面那点事儿弄得倒霉一辈子,要是整体面相富贵安然,倒是可以对冲之下压一压。可女人显然不是这一类型,烂桃花之下,还有着更清晰的法正横夭命。 这种面相,监狱重刑犯里居多,在《阴阳相学精解》,解释的就是明正典刑丶秋后问斩者。也就是说,哪怕没有自己的插手,她这样的人,未来大概率也是要上法场的。 或者说,是这个村子里绝大部分人,都会上法场吃花生米。 用亮亮哥习惯的话来说,就是时代发展的车轮,注定会碾压过去,而他们,就是注定会被碾碎的对象。 可问题是,在他们被碾碎前,这期间,还会有多少个朱阳,会遭遇他们的毒手,朱阳的妻子很快就要带着钱和女儿,从南通来到这里了。 「小远,我带来了。」润生将女人丢在了地上。「救命呐!!!!!」「啪!」 润生一巴掌抽在女人脸上。 他的巴掌,力道那是相当可怕的,这一点,刘金霞和山大爷可以作证。 女人牙齿被直接抽飞了好几颗,一侧的脸高高肿起,只敢呜咽不敢再叫了。润生手指着她,恶狠狠地道:「闭嘴!」 女人被吓住了,用力点头。 李追远则看向润生,问道:「润生哥,你做什麽?」「啊?」 「我想让她叫。」 「我…………」润生马上对女人道,「你再叫啊!」 女人马上摇头,示意自己不敢「啪!」 又是一巴掌。「叫你叫你就叫!」 「救命呐来人呐救命呐救命呐!」 一开始,女人叫得还挺小声,可在听到远处村里的动静和狗叫声后,她的叫声也就越来越大了。 其实,润生踹门的动静就惊扰到了村里,但当附近村民从家里出来时,润生已经扛着女人跑到祠堂里来了。这黑灯瞎火的,村民们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什麽事也得好一会儿呢。 「她屋子里还有谁?」 「一个男的。」润生说道,「但被我瞪了一眼,就只敢缩在床上,不敢阻拦我。」 很显然,女人的丈夫很怂,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敢保护,不过这样的人,对那些外乡经过的司机,却能下得去狠手。可能是女人男人的讲述以及女人现在的尖叫,终于,村里人终于知道发生什麽事也该去哪里了。 很快,李追远就看见一伙人,手持手电筒,向这里跑来。 润生将女人提起,右手持钢管对着女人脑袋,厉喝道:「再敢上前,我就宰了她!」 很明显是电影里武侠片的台词,但配上润生浑厚的大嗓门以及人质,确实是让第一批赶过来的村民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 「润生哥」 「啊?」润生愣了一下,「小远,我又做错了麽?」李追远叹了口气,算了,无所谓,再哄一哄正道。 男孩对着祠堂门外用力喊道:「你们把好心载我们一程的货车司机朱阳怎麽样了,他车牌是苏f,他车上装的是钢缆,他车子里还有他写给自己老婆和女儿的信!」 生怕对方记不得是哪个,李追远特意给了很多后缀提示 这时,人群里有人喊道:「他已经死了,他不是爱看书麽,我就把书都塞进他肚子里了,让他下去看个够,哈哈哈哈!」然后一群人都笑了。 显然,被抓起来当人质的又不是他们老婆,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当然,现在就直接冲上去,万一让女人因此出个意外,都是一个村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就是你们啊,村长还让我们去找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躲在村子里!」 「还行,省得让我们再费力去找了,你们自己送上门了。」 这时,第二批第三批,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村子户数并不多,基本上成年有行动力的男女都过来了而且,似乎笃定了祠堂里的两个外乡人跑不掉,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想遮掩,言语里也尽是直白放肆。 毕竟,谁会担心死人会泄密呢? 这时,人群中主动让开一条道,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那位给自己等人指路说前面路危险的修车铺老板。老板伸手指了指润生,说道:「放了她,我们让你们俩安全离开,从此两不相干!」 这很显然是骗傻子的话,怎麽可能让人活着离开。 他们这个村子下手之所以这麽狠,不留活口,就是为了保密。 而在当下,外地的司机一旦失踪,一没监控二没记录,家属在外地报警,警方不说失踪路段了,甚至连失踪省市都很难定位。 那些跑长途车的,也不会隔三差五给家里打电话,家人也不晓得他们临时接了去哪里的活儿。李追远喊道:「你们这麽做,是犯法的,警察叔叔会来把你们全部抓住的。」 这孩子的声音,搭配这些话语,再次引得众人哄笑。 村长再次重申:「听话,放开她,你们就可以安全离开,我们说话算数!」「我们不信你们的话,除非我见到警察叔叔过来,否则我们不放人。」 见屡次被遭拒绝,村民们开始主动前压。 李追远继续喊道:「你们不要过来,你们已经犯了这麽多罪了,还不思悔改,难道还想错上加错,继续伤害我们吗?」这下,不仅村民们在继续发笑,连旁边的润生都不禁看向男孩,他觉得小远不会说这些天真的废话。 「唉,嗓子痛。」李追远揉着自己的嗓子,但他还得继续喊下去,「你们不要过来,这让我感觉到了危险,如果你们要伤害我,我就要选择自保了!」 这句台词,李追远觉得不满意,因为有点过于刻意。 这时,润生虽然不明白,却找寻到了某种规律,他也扯着嗓子喊道: 「禁止再向前,否则就是非法袭击百姓,请即刻迷途知返,终止你们的违法行为,认清现实,回头是岸,否则,后果自负!」 非法袭击百姓 李追远忍不住张嘴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今晚,本就已经十分怪诞了,没想到润生哥还能在这上头又添了一把古怪稀奇。 润生继续喊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及时认清你们的罪恶,主动自首,才是正途!」「他妈的,这是俩傻子吧!」 「上!」 有三个人再也忍不住了,率先脱离人群,跑上祠堂门口台阶。 润生毫不废话,钢管对着他们就是一连串猛抽,三人压根没料到这个大傻子这麽狠,力气这麽大,哪怕手里也拿着榔头柴刀,也架不住润生钢管上的可怕力道,全都被抽倒下去,各个头破血流。 这麽生猛的一幕,也将后头的一众村民给吓得止住脚步。然后,李追远看见村长从身后一人手里接过了一把猎枪。「润生哥!」 润生马上一把推开李追远,然后自己也避到另一侧。「砰!」 枪响了,没打中李追远和润生,但来不及躲闪的女人,胸部上,被打成了蜂窝。「润生哥,关门后过来。」 「好!」 润生马上将祠堂门关上,再带上门闩,然后自己马上跑进厅堂见润生进来了,李追远才将手中的红色石头,塞入凹槽。 「我是自保,我是正当防卫,是他们要杀我,我这是属于人的很正常的求生本能。」 布置这一切的齐氏先人自己,应该也没料到,洞天福地的格局下面,会存有这麽多的满含怨念的尸体。当这里的格局极端颠倒时,就相当于往一个积压的粪池里,丢了一根鞭炮。 起风了,很冷很冷的风,院子地面瞬间染上了一层白霜,而且白霜扩张的速度很快,厅堂内居然也是,外面甚至也飘起了雪。 李追远心里当即一咯噔:不好,没料到覆盖范围这麽大! 当下面的怨念被激发时,每一头死倒都相当于一个红衣女孩,不,死倒比红衣女孩要更可怕,所能起到的负面效果也更强。当初李三江在解决小黄莺事件时,就对李维汉说过,要是不把死倒请走,整个家都要跟着倒霉。 这下面一群死倒,苏醒时所激发出的怨念,远超一群红衣小女孩,足以将范围内所有活人的身上三灯全部压下去。而三灯被下去的人,就会进入空间夹层,李追远可不想自己和润生也一并进去。 在外头人或砸门或翻墙时,李追远马上把供桌上的香拿起,分出一些给润生。「这个不要吃。」 「哦,好。」 李追远诚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帮过我,我也在帮你们,请睁亮你们的眼睛仔细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仇人!」地面的白霜,已经将整个祠堂覆盖,而且还延伸出去很远。 唯独,李追远和润生脚下的区域,白霜化开了。 下方水潭,所有浮尸全部由平躺逐渐改为竖直,他们身上开始溢出水,身体慢慢展开。 上方,祠堂门被撞开,村民们蜂拥而入,村长手里举着猎枪,目光冷冽,扫向祠堂内的二人时,不禁冷笑道:「现在烧香求保佑,晚了!」 下一刻,下方所有死倒,集体抬头。 一团团几乎肉眼可见的黑气,从地面窜出,将这些人包裹。倏然间 冲进来的村民们发现,自己的目标,厅堂内的那两个外乡人,忽地不见了。「去哪里了?」 「他们跑哪儿去了?」「是不是躲哪儿去了?」 「我眼花了麽,刚刚还在我眼前的,怎麽一下子就没了。」 空间夹层里的环境是和现实里一样的,他们并未意识到,是自己去错了地方,一如一开始的李追远四人。村长喊道:「给我找,他们肯定还在这里!」 现实祠堂内。 润生张大了嘴,他正准备丢下手中的香拿起钢管去拼命呢,谁知道一眨眼,一群活人就消失不见了。随即,润生低下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李追远,他清楚,这一切都是小远的手笔。 这一次,润生再次被知识的力量所震撼到了。 但很快,他又被一股更为可怕浓郁的死倒气味所惊骇「小远,好多好多死倒!」 可刹那间,先前那浓郁到仿佛要滴出水的死倒味道,忽然消失了。「额,小远,死倒又都不见了」 「润生哥。」? 「那是死倒们,也进去了。」「这……」 李追远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那个太极图案:「润生哥,你拿工具,把那里给我砸烂!」那是出口,把出口砸烂,这座空间夹层,也就被彻底封闭了。 「好!」 「还有,润生哥,半小时。」 「啊?」润生一开始没懂,但看见李追远席地而坐闭上眼后,润生明白了过来,问道,「小远,你这次要走阴这麽久?」李追远轻轻点头: 「难得的机会,要好好享受嘛。」说完,男孩举起手,打了个响指。「啪!」 再睁开眼,他依旧在祠堂里,可却看见了满祠堂正在翻找的村民,但这些村民却看不见他。怪不得齐氏先人忍不住要隐居在这里研究这个,这里,确实好有趣,唉,可惜了。 要不是必须得毁掉出口,他也真想把这里当作一个自留地,好好地圈起来研究研究,哪怕为此得担上很大的负担。李追远从人群中很自然地穿过,在经过村长身边时,还特意停下来多看了他几眼。 然后,他走出祠堂大门,站在台阶上。 一群死倒,已经缓缓从下方洞口处,来到了这里,密密麻麻。 它们一个个身上都在渗透着水,身上怨念深沉,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 李追远笑着让开了身位,对着祠堂大门内做了一个弯腰伸手的动作,如同京里大牌饭店门口最专业的服务生:「诸位,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