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跟马三确定的半年之约早已过期,新的契约谁也没提过。那三本武谱在秦天识字大半时就被马三主动归还,但秦天拒收,在被血女拿走观摩十天后,就被秦天正式送给了马三。 新年即将来临,新年是必须和父母一起过的,可秦天放不下马三和血女,最关键的就是血女。 摆脱枷锁的血女早已脱离幽刺,大半年也没发现幽刺踪影,可他始终不敢对这个号称最神秘最危险的杀手组织掉以轻心。毕竟血女的擅自脱离是实打实的叛离,不被任何组织容忍,血女一旦现踪幽刺必然望风而来,万一牵连到父母,他就百死难辞其咎。 可就这么让血女孤身过年,他又十分不愿。 对新年没概念的血女对秦天的烦恼无知无觉,可世事通达的马三很快就察觉到东家异样,某天趁血女外出打猎时,他向秦天提出:过两天他想带血女去附近城池买些衣服、胭脂等。 过两天,正是新年到来之时。 秦天感激万分地拍拍马三肩膀,开动脑筋提出一堆注意事项,比如不要去庆阳城、适当乔装打扮、买份身份路引等。等血女回来,秦天刚提出此事,没想血女马上就爽快应下,让提前准备了万千说辞的秦天愕然不已。 旧年倒数第二天的清晨,马三带着血女离开崖顶,直奔百多公里外位居小青山另一侧的羊城。目送两人离开的秦天暗叹口气,转身朝小青村走去,就在他即将离开崖顶时,轻风悄然送来句问话。 “马西席,新年是个什么样子?” 秦天的脚步瞬间凝固:原来她知道 那刹那,他油然升起种负罪感,突然很想赶过去拦下她,带她过个从未过过的新年!可他的脚,始终抬不起来 虽然明知儿子不会不回,可真正看到儿子归来,蔡氏还是不轻不重埋怨上几句,说他还知道回来过年。秦天忙赔笑赔罪,一番好话砸过去,蔡氏怨气顿时灰飞烟灭,扯着儿子叭叭叭叭说起来 秦家几代都近乎单传,在小青村几无亲朋,母亲蔡氏娘家距离小青村也有十几公里,自从爷爷走后,每年新年都是他们三人过的。 旧年最后一天的傍晚,蔡氏在家准备晚餐,秦天跨上母亲早就准备好的竹篮,跟着父亲离开小青村,在小青山山脚弯弯绕绕片刻,来到块不大的平地。平地上有几座简易坟茔,埋葬着秦家历代先祖,他爷爷秦三狗也在其中。 在他学会射箭、第一次进入小青山时,他就发现爷爷一直在暗中保护他。那时他还没能力甩开身为老猎人的爷爷,即使能甩开他也不可能去做,前世身为人父的他,很清楚长辈对儿孙的关爱。 因取名而关系僵硬的爷孙俩,一个只当不知、一个以为不知,就这样在小青山来来回回数月,后来随着他的能力越来越强,爷爷这才慢慢减少对他的暗中保护。 数年后,爷爷突然消失段时间,某天深夜突然身负重伤地归来,隔日便撒手人寰。 父亲秦大牛从未跟他提过爷爷去世的真正原因,只说是突生重病。可秦天其实很清楚,爷爷是为了想给他做柄好弓,深入小青山挑选主材时不幸遭遇了狼群。有时,他在想,如果他当初收敛些,爷爷应该就不会深入小青山了吧 父子两人找出扫帚认真打扫完几座坟茔,从竹篮中拿出简单贡品摆好,秦天掏出路上采的几枚水果仔细摆在爷爷坟前。 给几位先祖分别磕完头、烧完纸后,秦天站到爷爷墓前,弯弓搭箭连射三箭,第一箭正中远处树干树瘤,第二箭射中第一箭箭杆中心,第三箭再中第二箭箭杆中心!三箭射出,秦天长长出了口气,翻身再给爷爷磕了几个响头。 “天儿,这是你第三次给爷爷演示箭技吧?一年未见,你的箭技已远超为父了,爷爷必然十分高兴。哎,倒是为父现在练箭的时间越来越少,箭技都快荒废了。”从头看到尾的秦大牛感叹道。秦天转头瞅瞅父亲还很年轻的脸庞,想想道,“为什么不练?” 秦大牛动动嘴皮,没有说话。秦天眉头微微皱起,“是老妈不让你上山吧?”秦大牛没有吭声,只是眼神有些闪烁。 秦天暗自叹了声。 自从他时常从小青山带些较为值钱的药材菌菇、给母亲补贴家用后,家里就渐渐富裕起来,特别是他上次从小青山带回几十两碎银后,本就不想丈夫冒险上山的蔡氏,就越发不准丈夫上山打猎了。 猎都没得打,练箭又有什么用?只是普通青年的秦大牛自然就对箭技懈怠下来。 “今晚我会跟老妈说说,如果她只想过现在的日子,家里就无须那么多银两,平白招灾还无力保护。你明年无须上山,但至少制弓十柄、制箭三千、射箭万五,我会不定时检查。”秦天淡淡扫眼垂头不语的父亲,“如果做不到,明年就不要来祭祖了,不然如何面对爷爷?” 秦大牛身子微微一颤,连忙应了下来。 看着父亲那小意摸样,秦天无奈暗叹声,语气不由轻了很多,“老爸,其实你我都很清楚,我在家待不了几年,秦家未来只能靠你。过年你也才三十一,正是男人最有能力、最有冲劲的时期。”“我也想做些事,可没有机会。” “你没能力,机会来了也抓不住。” 秦大牛被儿子一句话刺得垂下了头。 当晚的年夜饭,秦天果然跟母亲蔡氏提起,蔡氏纠结半响,最终还是选择保住银两并答应督促丈夫按期完成要求。谁让家里这位只有十岁、明天就是十一岁的儿子本事最大、最能赚钱呢。 夜,家家户户的灯光逐渐熄灭,只有点点守夜烛火微微闪亮。秦天在房中修炼完每日必修的《观想》后没有马上入睡,而是思索其父母的未来。 前世四十年的阅历,今生天生的超常五感,让秦天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信心,他丝毫不怀疑自己能让父母过上世上最好的好日子。但是,数年前无意中看到的流星,让他重新思索起今生要的路,也让他在小青山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正如他傍晚对父亲说的,他在家待不了几年了。 他走后,父母怎么办? 七天新年很快便过去,只是呆傻般跟着父母拜年串门的秦天,初八一早便悄然离开小青村的家,弯绕向崖顶。 似乎是算准他的归来,马三早早便在崖顶边等候,见东家后大声拜年问好后,远处木屋屋门被悄然推开,走出位内着紧身红衣、外披红色大氅、面带轻纱只露如星眼眸的少女。秦天眼睛顿时一亮,疾步走过去围着她连转几圈,赞声不绝。 “东家,新年新景象,大小姐已决定放弃旧号、跟东家姓秦,自名秦星月。”马三走过来轻声道。秦天一愣,驻足看向正凝视他的少女,随即连连点头,大声笑道,“星月、星月,好名字!好名字!” 原来的血女、现在的秦星月轻轻一福,“星月见过家主。”秦天连忙伸手虚扶,“好、好、好!” 当初,秦天以夏侯魁上任文书、五年五次出手帮忙,换来官府藏书五年的权,这关系到他未来的路,自然不会忘记。只是当时他字都识不全,所以一直没去找夏侯魁。 如今,根本条件已经具备,庆阳城之行即在眼前。在和马三协商沟通后,马三先行赶赴庆阳城做各种准备工作,秦天和秦星月等待数日后方才离开崖顶,直奔小青山某处山脚。两人抵达时山脚已停放辆单架马车,车旁等待的正是马三。 寒暄几句,换上马三准备的衣衫,秦天和秦星月钻进马车,车轮辘辘的朝庆阳城驶去。下午时分,庆阳城城池终于出现在远方。庆阳城城池长宽只有十几里,灰黑的城墙并不高大,各式车辆和来往行人在城门关卡处排着长长队列,等待守城士兵的检查。 有些疲惫的马三顿时精神起来,吆喝声都大了,快到城前马三停下马车,凑到车帘前,“东家,庆阳城到了,马某先去城门看看,你和大小姐是在车上等着还是下来走走?”“看什么?” 马三微楞,怎么东家的声音有些不对?他刚想掀帘查看,车帘已被拉开,头戴四周垂有轻纱、江湖女侠常用斗笠,身着黑色紧身服、外罩宽大红氅的秦星月跨了出来,身形无巧不巧的遮住马三视线。 秦星月朝四周看看,方才对马三道,“马西席去忙吧。”等马三离去秦星月转身撩起车帘,面带担心的看着面色苍白、满脸冷汗,双指紧按太阳穴的秦天,“你没事吧?” 秦天微微摇头,“你去买些棉花,再买件带兜帽的斗篷。” 按大越国法律,所有车辆行人进出城池都要接受检查,庆阳城城门有限且开放有时间限制,主城门又不会轻易开启,这就导致车辆和行人通行速度缓慢,每天都有大量车辆和行人堆积,进而催生出各式店铺并最终形成集市。